再次见到她的那个瞬间，我涕泪满面。
落日正从窗户投下最后的余晖，那道斜落的光柱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将她
笼罩在内。一缕鬓发垂落下来，掉在她颊边，微翘的鼻，垂注的眼，几乎是静态
的剪影，一如十多年前那般清晰美丽。
我无法呼吸甚至无法思想，安静的课堂里，只有笔尖行走在纸上的微声。
在这个充斥浮躁与虚伪，冷漠和功利的年代，生活就像是坐公车。车窗外的
一切无声流逝，我在车里沉默地看，沉默地听，或许等车到站后，也保持着同样
的沉默死去。叵测的人心早已教会我在面具后苟延残喘，戴上面具你失去的不过
是自己，贸然脱下它，失去的却是整个世界。
记不得已经多长时间没有流过泪了，一个在钢筋丛林里如狗般过活的老男人，
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更软弱。
现在，她却在这里，就在我的眼前。
我强迫自己偏移视线，去看她身后课桌上正趴着睡觉的半大小子。没过多久，
那小子醒了，百般聊赖地抬手，去拽她的马尾辫。
一如既往，最后她涨红了脸，开始哭，他则得意洋洋。我瞪着那半大小子，
恼怒于他的恶劣，却没有去阻止。
我很想，确实很想，试着上去告诉他，她会成为他的初恋，会给他带来一段
青涩恋情，会是他直到腐烂都难以忘却的那个人。
但我没有。
因为这是一个梦，除了梦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我如此鲜活地
看见十多年前的她、十多年前的自己。
在梦里，他笨口拙舌地去哄她，逗她开心。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如鲛珠般晶
莹剔透。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抢着帮她去收作业本，到最后自己的却赖着不
交。女孩咬着下唇，仿佛明白过来，这才是他真正来哄自己的原因，似嗔欲怒的
当口，他却扮个鬼脸，随着下课铃声一溜烟逃出教室。
放学路上，他载她回家。在路口，他奋力蹬着加重永久，瘦弱的身影一起一
伏，她在后座上轻拽他的衣摆，唇角微微上扬。
他和她，在我的眼中慢慢远去、淡出、消失，我握拳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
音。
从梦中醒来，那种疼痛贯穿灵魂。
时光如梭，少年已而立，终将垂垂老矣。老同学曾告之，她在皖南某棉麻厂
工作，育有一女，岁月已难掩脸上风痕。我听后沉默不语，两条很早以前就再无
瓜葛的人生轨迹，到了今天，自然也不再有交集的必要。
她姓盛，如花儿般盛开的盛。
人生若只如初见。
[ 本帖最后由 laji520 于 2010-1-26 22: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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