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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雨落南洋】(全本)【作者:蓍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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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丽对我的关怀也越来越无微不至,她似乎把所有的身心
都放在了这个家上。她是纯粹的、坚强的,她觉得自已认定的爱情是正确的,她
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经营着这个家。她用她的温热、宽容和善良坚守着这份真
实而平淡的生活。

  然而,这个城市总有下不完的雨,不给人一颗完整的心,走在雨中,心像一
汪融化的烛油,炙热地直想流泪。公司里总有没完没了的项目需要去做,有时忙
得昏天黑地。

  小雪也时常给我打电话,我又不敢经常去见她,虽然我也很担心她的状况,
有的时候,我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开车出去,走到一半又意识到方向不对忧郁地开
回,然后又发现仍然是原路正确,开出,又开回,似乎只有去消耗这昂贵的汽油
才能忘却苦恼的煎熬,在疲倦的叹息中,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竟是这样的优柔寡
断。

  筱怡依然快乐如以往,只是眼里似乎多了一丝忧郁。她给我打电话的次数少
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喝酒的次数与她电话的个数成正比。因为她永远不可能成
为我生活的主旋律,所以我从不给她打电话。即使几天都不一起出去,也没有觉
得有什么不对。

  有时抬起头,从树枝间的空隙看到了那一小块苍白的天。似乎什么都不曾改
变,但又的确什么都在改变着。一切都那么快地离我而去,我什么也抓不住。

  上午,当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我的办公桌上时,我收到了瑶瑶的一封
手机短信:“耳朵痒吗?那代表我在想你!眼睛痒吗?那代表我想见你!嘴巴痒
吗?那代表我想吻你!身体痒吗?那代表……别瞎想了,都长虱子了,赶快洗澡
去!‘看了瑶瑶的短信,我摇头不由得自己乐了。

  ‘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只见筱怡微笑着站在我办公桌前,淡淡的橘子香水
味飘散四周,让我熏熏如醉。

  ‘一则笑话。’我告诉她说。扬了一下手中的手机。

  ‘我能看吗?’筱怡轻声问,她的眼神有点诡异,脸上有一抹淡淡红云。

  ‘当然能!’于是我把手机递给筱怡。

  筱怡看完瑶瑶发给我的手机短信,并没有露出丝毫笑意,她有些惊讶地望着
我,说:“你的朋友?‘

  ‘北京的同学。’我笑笑。

  ‘够幽默的。’筱怡说完把一份新的项目方案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望了我
一眼,轻轻地走了。

  当我与她的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心里觉得有些忐忑不安。我隐约察觉她眼
里闪过一丝疑惑无奈的光芒。我有一点心神不定,感觉我们之间似乎很熟悉,却
又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温暖的微笑,疑惑的眼神,熟悉又陌生,可望而不可
及。

  瞪着电脑上的屏幕,我的目光有点儿游移不定,老是感觉身后有熟悉的脚步
声,回头一看,除了大家都在静静地忙碌着,别无所有,心里有种希望落空的心
酸。

  于是忍不住偷偷向筱怡的座位望去,目光像粘了胶水似的再也离不开她的身
影,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彷彿都会牵动我的心,而过后,心里只是多
了份惆怅和苦涩。

  下班时,我看到她眼里有一层模糊的水雾荡漾开去,我们一起离开办公室。

  在走出办公楼的大门时,感觉她每次下班都有意在等我,总会遇上她温暖的
笑容和凝望的眼神。每次分手的时候都会恋恋不舍,走时还不忘问我:“不想对
我说点什么吗?‘

  ‘天黑了,路上开车小心点。’我一脸的关切。

  ‘谢谢!’筱怡微笑道,声音里有一点苦涩。

  望着她的背影,当她渐渐离去的时候,我会感到有一种留恋、无奈、迷离的
目光,最终消失在灰色的暮色里。

  我突然想起《廊桥遗梦》里弗朗西斯卡的疼痛,便是如此。她给了孩子一个
完整的家,心,却在平淡中,寂寞死去。爱情,总是要疼痛,才会刻骨铭心。所
以,能够走在一起,直到老去,手心里最想牵握的那只手,大多都不会是对方。

  刻骨的,是没有牵到的那只手,铭心的,是不能相伴的那个人。人世间,就
是有这样一种人,每一段爱情,都刻骨铭心,每一份真情,都只是激情万丈。一
生都在恋爱,一生总在苦随。

  当我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抽出安全带系上,正要拉动变速杆的时候,我
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我一看,是筱怡。

  ‘耳朵痒吗?’筱怡戏谑的口气。

  我一听‘哈哈’笑了,回答说:“痒啊!‘

  ‘眼睛痒吗?嘴痒吗?身体痒吗?’筱怡也笑着连续地说道。

  ‘我那儿都痒!干嘛?’我逗她,筱怡从来不忌讳我跟她开玩笑。

  ‘那你就快点回家吧!’筱怡说完了,接着是一串朗朗的笑声,她把电话挂
了。

  ……

  回家的路上,脑海里总是不能平静。突然想起了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就是那
个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死在《失乐园》的家伙,还写过一本不太有名的书《男
人这东西》,他用这本薄薄的书把男人剥个尽光,让男人的双手不知是该先挡住
自己的脸,还是先挡住自己的私处。

  他这样做,我想并不是为了进行一次恶作剧,他只是想让男人更多地了解自
己,让女人更多地了解男人,以便他们能更好地相处。

  ‘那么男人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我一边开车,一边在想。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筱怡?还是小雪?

  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按了接听,然后放在耳朵边上。

  ‘今天还加班吗?’王丽的声音。

  ‘不加。 I am on the way now. ’我回应了一句,急忙放下了手机。因为
在新加坡开车打电话是犯法的。

  依旧,王丽每天下班后做饭,并且做一锅汤等我回家后喝,为此她还曾特意
请教了老中医,开了可以入汤的几味中药。并且还下了不少工夫解决了中药入汤
而喝不出中药味的难题,因为我不喜欢中药味。

  世界上女人很多,美丽的,温柔的,聪明的,可爱的……可无论什么类型的
女人,期待幸福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所以她们等待着她的男人回家,等着她的男
人对她好。

  午夜时分,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翻转了个身,正
好将王丽抱个正着。闻着她身上那独有的味道,我的手慢慢游移着,她的肩,她
的臂,她那圆润而细腻的臀部,丰满而坚挺的乳房,她的头发……

  自从跟王丽结婚以后,好多次,我都不能相信,王丽竟然能这么真实地躺在
我的身边。这些个日子以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它让我恍惚,让我迷茫,让我
觉得,要做一个寻常的人,过最寻常的日子,我能守得住吗?

  雨声忽大忽小,有风吹过,树影在窗户上摇曳。王丽那温暖的手臂和着那婉
约的雨声,紧紧抱住了我。

  ‘子昊,有件事情想告诉你,本来,本来不想说的。’我的脑袋瞬时轰了一
下,浓浓的睡意全跑没了。

  难道,我有什么事被她发现?难道,她知道了小雪怀上了我的孩子?难道她
认为我跟筱怡有什么暧昧关系?

  那一刻,我理解了什么叫屏神静气。

  ‘我在婚纱店看上了一件婚纱,想穿上它照张结婚照,本来不想说的,怕你
工作忙,不想跟我照,但一想我们都没有穿婚纱的结婚照,还是跟你说说吧!’

  ‘咳,这深更半夜的原来就是这事啊!真是的,害我瞎想……’我在心里说
道。

  ‘行啊,你约时间吧!’我说。

  王丽一把搂住我,满心的感动,她除了紧拥,还是紧拥。

  王丽的拥抱使我的身体很快就热了起来,尤其是她那凸凹有致的胴体紧紧地
贴在我的身上,我的那个部位迅速地变得坚硬而挺立。于是,我翻身伏在王丽的
身上,把她那白嫩而滑腻的大腿抬起向两边扒开,手握着阴茎毫无顾忌地插进了
她的阴道。王丽不由得发出一声嘤咛。

  一阵温热,一阵惊悸,一阵欢愉、舒心的感觉,犹如潮水一般淹没了我,仿
佛像窗外那温情的丝雨给人无限沁心的喜悦!

  王丽呻吟着,习惯而本能地奉送着自己的身体。

  我用力地抽动,这次我在她的身体上面好像做的时间特别长,彷彿持续了一
个世纪。我终于累了,倦了。

  我轻抚着她滑嫩而敏感的肌肤,她依然是在我身下叫着、呻吟着,但我真的
很累了。王丽那迷离的眼眸望着大汗淋漓的我,她心疼我了,说:

  ‘来,你躺下,休息一会儿,让我来吧!’王丽从我的身下爬起来,温柔地
扶我平躺在床上。然后,她跨腿骑到了我身上。

  不知道王丽是故意还是捉弄,她骑在了我的胸部,湿湿的阴部坐在我的胸脯
上,弄了我一胸部的淫水。

  ‘东西在下面,不在这儿,你再往上骑就骑到我嘴上了!’我说。

  ‘好吧!我就骑到你的嘴上!’她说着就骑到了我的嘴上,并且双手分开阴
唇,露出阴蒂放在了我的嘴边。我只好伸出舌头开始舔她的阴蒂、她的阴道口。

  她的阴唇。

  她的淫水弄得我满嘴都是,她的身体随着我的舌头蠕动着,嘴里叫着、呻吟
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叫声有些异样,身体开始颤抖……

  只听她说了一声:“我受不了!‘突然站了起来,飞快的坐到我下身、抓起
我的阴茎塞进自己的阴道,疯狂的前后运动起来,她的阴蒂磨擦着我的阴毛,我
能感受到自己的阴茎在她的阴道里的搅动,龟头在她的子宫口磨来磨去……

  她突然大叫一声:“啊!‘身体突然加快了运动的频率,’啊……!‘又大
叫了一声。

  迅速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她的叫声还是从她的手指间传了出来,我知
道她是怕叫的太大了吵醒隔壁屋里的孩子,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抓着自己的
乳房,身体依然剧烈的运动着,叫喊声小了很多,但我能感受到她是在强忍着剧
烈的刺激,运动着自己的身体。

  突然,她停了下来,身体抽动着、接着又运动起身体,又稍停了一下,接着
又动了起来,这次她没停下来拚命的动着、动着、抽动着……

  最后,她哭了……。抽泣着,泪水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我知道她来高潮了。

  我问她:“你真的来高潮了?‘

  ‘真的来了……四次。’她的脸颊绯红,声音中带着羞涩。

  ‘那你哭什么?’我问她。

  她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哭……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之后,她小心的偎依在我的怀里。娇羞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能说说你高潮的感觉吗?’我轻轻地拥着她,问道。

  ‘别人高潮的感觉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的高潮是一种肉体的感觉,那当然是
美妙无可比拟的!同时因为是你给我带来了如此强烈的震撼、如此美妙的感受,
心里就会生出一种类似感激的心情。’王丽认真地对着我说。

  ‘感激?感激我?’我问。

  ‘当然,不是你还会是谁?你知道吗?当看到你埋头苦干、尤其是快要到接
近射精最兴奋的时候,我会有一种归属感,觉得自己是你的女人,而且看到你舒
服的样子,自己的心里也有一种很充实的幸福。’王丽说着,眼眸的泪水不由滑
落。

  ‘是嘛,我还真不知道。’我轻抚着她柔软的肩膀,淡淡地说着。

  ‘我们一辈子都这么好,好吗?’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可以闻到她的发
香。我点头。

  是啊!男人是凸,女人是凹,凸凹结合,凹才会觉得充实,凸才会感觉到暖
和。性爱本来就应该是双方愉悦的事情。

  我静静地望着那浅蓝色的窗帘,看着窗外的夜雨和街灯。心里面感觉湿漉漉
的。我忍不住心疼起王丽。静静里,我的心潮不觉涌起,人生啊,何谓求一份心
安理得,求一份朝朝暮暮,求一份晨曦与晚霞齐全,求一路蝶儿双飞,求一路风
雨同舟,求一路有你相伴、游走天涯……

  王丽把头靠在我的臂弯里,睡意又慢慢地侵袭了我。

  清晨,推开被雨水亲吻过的窗户,那残留在窗棱上的点点琉璃般的小水珠,
夹着草叶舒展后清新的气息迅速地扑面而来,这一刻的快乐,就像繁华过后那种
悠然的平静与恬淡的舒心。不觉就在胸中掠过一丝淡然的感慨:原来天空所有的
雨都是为了浇熄心头那对繁华浮躁的种种追逐。

  王丽已经早早地起了床,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早餐。当我洗漱完毕,坐在餐
桌旁看着‘联合早报’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起,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Hello!’我一手还拿着报纸,一手拿起话筒接听。

  ‘喂!我是李军。我告诉你,我下星期一坐新航到新加坡,请你在我到之前
把房子给我准备好!’李军仍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傲慢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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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中午,公司里的同事陆续出去吃午餐去了。我还坐在办公室里,我拿起当天
的海峡时报,在分类广告的租房栏目中查找我想要租的房子。

  住惯了新加坡的东区,还是喜欢东区的房子。在我心目中,新加坡的东部,
显得优雅、宁静;而西部有一个裕廊工业区,就显得噪杂、凌乱;北部与马来西
亚一桥之隔,感觉上遥远而偏僻;南部是商业区,又是China Town的
所在地,总觉得不适合居住;中部人口稠密,组屋林立,让人感到窒息。所以我
就在东部栏目中一行行地寻找,并用萤光笔划是记号。

  ‘碧涛苑,东海岸路,两房一厅,……’当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停住了。

  碧涛苑,突然记起我曾经去过这个地方,有个朋友过去住那儿,院儿很大,
环境很幽静,而且游泳池,网球场,健身房,应有尽有,当时给我一个极好的印
象。于是,我立即拿起电话,按照报纸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Hello!’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柔和甜润。

  ‘请问,碧涛苑那两房一厅的房子还可以租吗?’我极礼貌地问道。

  ‘可以呀,不过来看的人很多,如果您有兴趣,就得抓紧时间。’对方回答
道。

  ‘好,那我现在就去看,可以吗?’我有点心急。

  ‘请问先生您贵姓?’对方友善的问道。

  ‘我姓林,林子昊。’我说。

  ‘你是林先生?就是那位在珊顿道上班的林先生?’对方说话显得很惊讶,
好像是认识我似的,我不禁感到疑惑。

  ‘对呀,你是……’我问。

  ‘我是琳达呀,爱俪丝酒吧,你常来喝酒,怎么?把我给忘了?’琳达还是
那种有点嗲声的口气,说话中带着一种矫情的嗔怪。

  ‘哇!’我也惊讶了一声,继续说:“是你呀!琳达,你去哪儿了?怎么不
告诉一声就突然不见了,我怎么会忘了您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们的琳达小姐
呀!‘我也跟她贫了起来。

  ‘得,得了!你们男人就会这么说,要是以前,我可能还会相信,现在呀,
我可知道,你们对那个女人都这么说!’琳达说完‘哧哧’的笑着。

  ‘哎!我说的可是真的,我还去爱俪丝打听过你,说你嫁人了,当时我还好
一阵伤心!’

  ‘呵呵……’琳达在电话的那头大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怎么了?你是幸灾乐祸还是心情激动?’我问道。

  ‘我既不幸灾乐祸,也不心情激动,我是觉得好笑。’琳达不再笑了,认真
起来。然后说:“好了,我们说正事儿吧,你真的要租房子?‘

  ‘当然了,我不租房子打电话干什么?哦,对了,这房子是你的?你干吗要
租出去?是不是发财了,买了很多间啊?’我问。

  ‘我要是发财了就好了,就不需要还这么干活儿了。我哪有房子出租啊,我
现在是一个房屋经纪,专门给人提供租房服务。没想到,会是你打电话。’

  ‘哦,代理呀,看来我们还真的挺有缘分的。不过,我说那爱俪丝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不做了?’我说。

  ‘唉!’琳达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啊,我们见面再说吧。‘

  ‘这么长时间没见,竟然一个电话就找到你了。好吧,我马上就过来,你等
我。’

  ‘好啊,我在大门口的保安室等你,一会儿见!’

  ‘好再见!’

  我放下电话便离开办公室,下楼,开车,向东海岸驶去。

  一路上,琳达那甜甜的笑容、那迷人的身材总在眼前闪现。心里有一种莫名
其妙的兴奋。

  当我进入Bayshore路,可以看到碧涛苑那造型别致的楼房时,远远
的望去,就看到琳达站在围墙大门的旁边。

  我在大门的入口闸杆前停下,琳达跑了过来,顺上拉开了车门,钻了进来,
坐在副座上喜笑颜开地说:“开进去吧,我已经给保安说好了。‘

  只见闸杆向上缓缓抬起,我顺着入口的路线开了进去。

  ‘往前走,然后转左!’琳达给我指着路。

  ‘这里保安很严,要登记,还要出示身份证,不过这样也好,比较安全。’
琳达继续说着。

  ‘新加坡本来就很安全,不是号称治安最好的国家吗?’我回应了一句。

  ‘说是那么说,但破门行窃,拦路抢劫,打人杀人也不是没有啊!’琳达一
脸的认真和严肃。

  ‘是吗?看来世界那儿都一样的。’我戏谑地说道。

  ‘当然要比你们中国好多了!’琳达突然脸色有些阴沉,我没再说下去。

  ‘碧涛苑内有好几栋楼,有Aquamarine Tower,Jade
Tower,Diamond Tower……你要租的房子是在Diamon
d Tower。对,再往前走,拐右,好,就停这楼下吧,这就是Diamo
nd Tower。’琳达说完,我把车停下来,关了引擎,然后我们从车里走
出来。

  ‘怎么,琳达,你好吗?’我锁了车,从汽车这边绕过去,走到琳达身边,
用手抚摸着她的肩膀。

  ‘还好啦。’琳达抬起手臂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你呢?’她望我一眼。

  ‘差不多啦!’我说。

  琳达‘嘻嘻’了两声,说:“你也会说”差不多啦“,也成新加坡人啦!‘

  ‘是啊,入乡随俗嘛。总会有些“传染”。’我笑笑说道。

  ‘走吧,上去吧,八楼。’琳达把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下来,然后先向电
梯的大厅走去,我跟着她。

  午后郁闷的天气,炎热的令人烦燥不安。而我却又有些莫名的激动,似乎有
一种期待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电梯在上升,里面只有我和琳达,这时,我不经意地看她。只见她的脸颊显
得比过去稍微有些苍白和消瘦,但她那匀称的身体曲线和饱满的胸部仍然格外惹
眼,丰满的乳房挺立在薄薄的衣服下,随着呼吸微微地颤动,隐约显露出胸罩的
轮廓;她那浑圆的屁股向上翘起一个优美的弧,紧紧的蹦出了内裤的线条,平平
的小腹和那优美的臀部,充满着火热的韵味。

  她一米六多的身高,披着齐肩的秀发,穿着紧身的低腰裤,勾勒出下体的迷
人曲线,给人的感觉真是既标致又性感。修长浑圆的大腿间,被裤子绷得鼓鼓的
阴户,有一种让男人看见感到心慌的诱惑。

  ‘林先生,你是自己住还是几个人住?’琳达突然问道。

  ‘啊?哦,我和我太太。’我急忙回过神来回答。

  ‘你结婚了?’琳达一脸的惊异。

  ‘刚结,春节前,在北京。’我回答。

  ‘你太太也是北京人?’琳达接着问。

  ‘对呀,也在新加坡工作。’

  ‘哦,她一定很漂亮吧。’

  ‘还行吧,不过比你差点。’

  ‘你又来了,不过对于你们北京女孩子,我是既佩服又可恨。’琳达的脸上
掠过一抹浓重的愁云。

  ‘北京女孩子怎么得罪你了?’我问她。

  琳达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电梯到八楼了,我们走出了电梯。

  ‘这一层有三家,要租的房子是802。’琳达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802
的门。

  ‘这家也是夫妻俩,不过现在移民去澳洲了,所以就把房子委托给我,让我
来帮他们出租。’

  ‘不是很多人来看吗?怎么没有租出去?’我问。

  ‘房东要价太高,租户接受不了,所以现在还空着,不过要是你租,我可以
再跟房东商量商量。你先看看吧!’琳达说着便领我进了客厅。

  这套房子装修得极为精致,落地玻璃窗使屋里显得格外宽敞、亮堂,厨房也
设计的很舒适方便,各种厨房用具应有尽有。

  一张豪华的大床正放在卧室里,他们是用淡淡的粉红和象牙白布置卧室里的
一切,浅褐和浅米黄布置客厅,淡天蓝和浅灰布置书房……

  ‘这颜色搭配倒挺有品味,但这粉红色有点太过暧昧。’我戏谑的说道。

  琳达听后抿嘴笑了笑。

  ‘这套房子好在它什么都有,家俬,电器,甚至卡拉OK,环绕音响,样样
俱全,这样可以让你省很多事情。’琳达进一步向我介绍说。

  ‘好吧,就是它了!’我说。

  ‘决定了?’琳达冲我笑笑。

  ‘决定了!’我回答的很坚决。

  ‘那就签合同吧!’琳达说完就坐到沙发上,把包往茶几上一搁,从包里掏
出一叠合同纸,便低头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们还需要签合同?’我说着坐在了琳达的身边。

  ‘那当然,公事公办,新加坡可是法制社会。’

  ‘这我知道,我是说我们……’我将身体往沙发背上一仰,斜靠在琳达的身
后,伸手在琳达的后肩上轻轻抚摸着。

  ‘我们怎么了?’琳达倏地把身体转了过来,眼睛瞪着我说:“我们可是一
清二白!‘

  她的转身使我的手从她肩上滑下来,我说:“那是啊,但我们是朋友啊!‘

  ‘对,我们是好朋友,你就好好坐着!’琳达瞪我一眼。

  然而,男人和女人单独在一起,总会有一个暧昧的表情。

  ‘好,我好好坐着,你该讲讲你那爱俪丝的事儿了。’我调整了一下坐的姿
势,说道。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个“情”字,为了情,我丢掉了我的事业,为
了情,我舍弃了我的爱俪丝!’琳达显得忧郁起来。

  ‘你是说为了你的老公?’

  ‘还没有成为老公,就跑了。’

  ‘什么意思?能给我讲讲吗?’

  ‘你真想知道?’

  ‘当然啦,我可是一直在惦记着你。’

  ‘好吧,’琳达放下了手中的笔,扬了一下头,伸手把额前的发丝往后拨了
拨,然后背也靠在沙发上,说道:“我本来不想再提过去的事儿了,那是一场恶
梦。今天碰到你了,我只好再伤心一次。也算一种宣泄吧,既然我们都是朋友,
我也不怕你笑话。‘琳达缓缓地说着,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充满了哀伤、失落和
爱怜。

  我的眼睛忽然也有点潮,不由得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琳达也顺势的依偎
在我的身上。

  ‘那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个香港人,他是那种长的斯文、很温
柔、又很暧昧的男人,在看他的第一眼,我就隐隐觉得这个男人会搅乱我平静的
生活。’

  ‘一见钟情啊?’我说。

  ‘可以这么说吧!他总会在众多朋友的目光下,脉脉含情的看着我,说些叫
人动心的甜言蜜语,总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打电话找我聊天,他的柔柔细语,他
的诚恳让人无法拒绝。

  在我们相识的一个星期后,他竟住在了我的隔壁,成了我的邻居,我们开始
一起去散步,一起买菜做饭,我们的关系逐渐变的亲密而暧昧,他总喜欢乘我不
注意的时候,轻轻的,温柔的,又无比自然的拥抱我一下,那一瞬间,我察觉到
了自己的心跳。很多时候我都想说,我们是不是像一对恋人,是不是比恋人还亲
密。但是我这句话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你们是够浪漫的。’我说。

  ‘是啊,也许两个孤男寡女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诱惑,一种错误,我们终于
没有逃脱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会发生的一切。

  有一天夜晚,天空下着蒙蒙细雨,透过昏暗的路灯清晰可见那纷飞的雨丝,
我怀着一种落寞的心情早早睡了,然后听见他轻轻的敲门声,迷迷糊糊开了门,
把自己送到了他的怀里。‘

  ‘又是这南洋的雨!’我自言自语。我突然发现,这南洋的雨,竟是这样的
冷峻、清苦,常常给我一种莫名的忧郁。这雨似乎一直都在不经意地酝酿着成熟
与别离的故事,有喜有悲。

  ‘南洋的雨怎么了?’她诧异地抬头望我一眼。

  ‘没什么,你继续说。’我催她。

  ‘然后我们紧紧拥抱,疯狂的做爱,然后任自己静静的躺在这个几分陌生、
几分熟悉的男人身边,有种醉人的温馨,有种歇斯底里的沉沦,忽然就喜欢上了
这种相互之间的维系,痴迷上了他身上的那股男人的气息。’

  ‘然后你们就相爱了,而且爱得死去活来。’我插了一句。

  ‘对,其实也不过是些俗套。爱上一个英俊的男人,他也深爱着我,后来就
说要结婚。我满心欢喜,我定做了婚纱……’这时琳达突然停住了,眼睛变得湿
润。

  我们都沉默了,气氛显得凝重。

  ‘就是因为你们北京……’琳达抹了一下眼睛,回头看我一眼。

  ‘我们北京?北京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疑惑地问她。

  ‘后来他被派去北京工作,为了陪他,我只好丢开了新加坡的一切,跟他去
了北京,但是就是在北京被你们北京小姐给抢走了。’

  ‘抢走了?’我惊讶。

  ‘所以我说我既佩服你们那些北京的小姐,但更恨你们北京的小姐。’

  ‘是这样啊!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还挽回什么?后来他走了,而且是非常坚决地要离开我,哪怕我用刀刃划
破手腕,鲜血直流,他也不肯留下。你看……’她说着把手臂伸给我。

  我的心陡然一颤,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只见她的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痕。

  ‘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把我甩了。我终于绝望,几乎痛不欲生,只好回到
新加坡,所以我觉得我很失败。’琳达说着,声音中带着哽咽。

  这时,风中夹杂着一阵花香从窗子吹进来,温润的空气侵袭着我们的双眼,
琳达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双手抚摩着她手腕上那微微突起的伤痕,忽然觉得阵阵心痛。

  ‘是它,割断了我的过去,也铺展着我的将来。现实就是这样无情,我已不
再信任爱情。其实,我要想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很容易,但我已经没有了勇气,只
是用寂寞填补空虚,用麻木填补寂寞。一切都已过去,只是不再爱情。’

  窗外的天突然变得雾蒙蒙的,下雨了。闪电的光照在琳达的脸上,显得更苍
白,更凄切。然后是一阵雷声,那雷声连续而沉闷。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瑶瑶,想起追求瑶瑶的黄亦辉。黄亦辉也是香港
人。难道是他?是瑶瑶?

  ‘他是香港人?’我问。

  琳达靠在我的怀里不动,只是‘嗯’了一声。

  ‘他叫黄亦辉?’我轻轻地问她。

  琳达突然一震,从我的怀里直起来,怔怔地看着我,持续了几秒针之后,说
:“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猜的是对的,’我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小,而且有的事情还真
巧。我在北京见过他。‘

  ‘你怎么会见到他?’

  ‘你说的那个北京女孩是我的同学。’

  ‘啊?’琳达惊讶地哑口无言。

  幽幽的雨丝从阳台斜洒进来,房里很幽静。琳达带着愁容,又靠在了我的胸
前,她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了茫茫无绪的忧思。我想她一定又想起了黄亦辉,
想起黄亦辉的另一个女人瑶瑶,此时她一定是醋意萌生,满腹冤恨。她的表情越
来越凄切,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他就这样跟她走了,我的生活变得无聊,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自己把自
己锁在回忆和痛苦中,越来越不能自拔,我想自杀。我在纸上一遍遍的写着他的
名字,一遍遍的在心底呼唤。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心力交瘁。我真的不甘心,
不想让爱情就这样过去。难道我们的爱情就怎么轻易的凋零了?’琳达又说了起
来。

  ‘琳达,’我不禁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她在恍惚中答应。

  ‘忘了吧。’

  ‘谈何容易!’

  ‘琳达,我真的很同情你,也很为你难过,我知道,当你爱的人离你而去之
时,你会很伤心,很痛苦,或很愤怒,很绝望。甚至会做一些很傻的行为。但是
生命仍是最宝贵的。当你绝望时,你应想到,你这样做对这个世界没任何意义,
如果生命都可以不要,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我对她说。

  ‘当你爱的人走了,而且又伤害了你。你一定要坚强。因为他不再爱你了,
如果你还爱他,就在内心祝福他,默默而真诚的祝福是帮你走出生命底谷的好方
法,也是人世间最宝贵的。当你爱的人伤害你时,你一定会委屈和愤怒,也许你
对他曾说过的话还记忆犹新。请记住,他要离开时,一定让他去。爱情,亲情,
友情都是随缘的。如果你们有缘,将来还会是朋友。

  痛苦时,你会感到一切非常灰暗。随着时间的推移,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出
来。要记住那些美好的东西。有一天,你会发现,即使没有爱情,这世界仍然那
么丰富多彩。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根本没时间想爱情,过去的往事已成为淡淡的
美好回忆永驻心底。到那时,你就走出来了!让我们珍惜尊重生命,热爱生活!

  好吗?‘我继续说道。

  琳达不再说话,我突然把她搂得很紧,脸埋在她的长发里,还是那种醉人的
芳香,依稀看到往昔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灿若春花的笑容,那缠绵婉约,千
娇百媚,处处散发出一种拨人心弦的风韵。

  我开始吻她的头发,吻她的颈项……

  琳达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她彷彿在颤抖,呼吸越来越变得急促,有人说,
女人对耳后的敏感几乎会被每一个意欲征服的男人利用。那伴着粗重呼吸声的湿
吻如果从耳后延绵直至颈后发根,女人的矜持和抵抗意志往往在直涌而上的酥麻
体验中最终动摇。琳达已经动摇了,她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揉搓着,
呻吟着……

  这时,我的手机猝然响起。我只好放开琳达,从沙发上站起来,拿出手机,
一看是小雪,我按了接听键。

  ‘哥,你能到我这儿来一下吗?’

  ‘怎么了?有事儿吗?’我心里一紧,忙问道。

  ‘我想让你送我去医院。’小雪仍然是很虚弱的声音。

  ‘医院?!’我一听小雪说医院,顿然感到些许的欣喜,我以为她终于想通
了,问:“你跟医院预约好了?‘

  ‘不需要预约,我想,得看急诊。’

  ‘急诊?干吗要看急诊?’我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我好害怕,我怕失去我们的孩子!’小雪急了起来,接着是哭泣声。

  ‘小雪,你究竟是怎么了?’我紧张起来。

  ‘我刚才上厕所,发现我下面有血,我担心……’小雪哽咽着说道。

  ‘好,我马上就来。’我挂上电话。朝琳达望去,只见她静静地正看着我,
那目光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缠绵。

  ‘琳达,对不起,我得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我无奈地说道。

  ‘你去吧,不用关我。’琳达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说
道。

  我走过去拥着她,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说:“想开点!喔,Takec
are!‘

  琳达点头。

  我焦急的开着车,雨还在下,天空一片雾茫茫的。也许是下雨天的原因,道
路很拥挤,明明只有10分钟的车程可能要半小时甚至很多。我心急如焚。我害
怕让小雪等得太久,我知道小雪要见我一面很不容易,我了解她的苦痛和渴盼,
也了解她的矛盾和不安。

  在缓慢的行进中,我给小雪打电话:“小雪,你不要着急,现在路上堵车,
我可能会晚点儿!‘

  ‘哥,你快点,我真的好害怕!’小雪哭着说道。

  ‘今天怎么这么多车,小雪,别怕,你等着我!’我安慰她。

  ‘我会的!’小雪说:“我现在就只有你了!‘

  ‘好,你先别紧张!’我说:“不会有问题的……‘

  我终于到了,我很远就看见了小雪站在她家的门口,她好像比先前更瘦了,
隐隐的痛从我心里油然而生。

  ‘来,快进去!’我从车里出来,走上去,把她扶进屋。

  小雪看到我,她像从梦中惊醒,刹那间有些茫然。她抬起头看着我。我怜爱
地替她整整头发。她的面色苍白,满脸的泪痕。

  ‘你知道吗?哥,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很痛苦!’小雪神情黯然,说道:
‘我觉得我差点就要崩溃了。’

  小雪依旧那么忧郁,她的眼神依旧能感动上苍。我却仍是静静地听着,沉默
着,我或许是在回忆,或许是在未来的生命里搜索着些什么,又或许是等待,又
或许是无奈。我彷彿看见潮润的空气里升起了一团团云雾,然后整个世界沉浸在
一种似烟如尘的意境里。

  我不说话,有一种心痛在心底滋生,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

  ‘走吧,咱们去医院!’我温柔的说道。本来心里的那么一丝喜悦已经被她
的眼泪撕的粉碎,我对她的这种痴情,这种迷恋,我已经不忍心再逼她去做流产
了。

  ‘哥,我已是无路可退了!’小雪低声地说:“我爱你快不能自已了,你知
道吗?‘小雪猛地抱住了我,紧紧的。我感到一阵窒息。

  ‘小雪……’我小声叫着她的名字。我再也无法控制,一把紧紧将她抱住,
真想用尽全身力气把她镶进我的身体里。

  小雪也同样地搂住我,她没有声音,但我能感到她脸贴着我肩膀的地方一片
潮湿,小雪又开始出声地哭,还是那么压抑,但哭的很凶,而且用力咬着我的肩
膀……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清楚那是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我擦干脸上的泪水,想松开小雪,想看看她,可她紧抓住我
的肩膀不放……

  又过了许久,小雪松开了我,脸上已没了泪水,两个眼睛红红的。我看她的
眼睛、鼻子、嘴唇,然后将嘴贴上去,我发现她的唇好干……

  小雪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凭我亲吻着……

  我停下来,看着她的脸,小雪正注视着我,我不知道她的表情是痛苦还是幸
福!我难过地闭上眼睛,继续亲吻她的下颌、脖子……

  迷恋,真的是一片下陷的沼泽,它可以把人给吞噬,芳香而糜烂、温情而龌
龊。我们就是这样的一种相识,从开始的每一天,就向最终离别靠近,纵然那些
交错的瞬间,是那么激越!正如注定离散的风,爱有时也有宿命……

  ‘哥,我们走吧!’小雪从我的怀中松开,可怜地望着我说。

  ‘走。’我把小雪脸上的泪水抹干,扶着她出门,然后扶她上了我的汽车。

  我们到了新加坡妇幼医院,在候诊大厅里,当我正扶着小雪让她先坐在椅子
上,然后我去给她挂号时,小雪突然轻轻地喊了声:“耀明!‘

  我急忙扭头,顺着她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许耀明跟一个年轻的女孩从妇科
的大门里走出来,那女孩低着头,显得很痛苦的样子。她挽着许耀明的胳膊,有
气无力地靠在许耀明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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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就在看到许耀明和那个女孩亲匿地走在一起的瞬间,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有一种不可压抑的怒火从心头燃起。因为我首先想到了陈静,我忍受不了陈静受
到丝毫委屈和伤害,我伤害过她,那是我终生的痛,但我决不能让她再受屈辱。

  ‘小雪,你先坐这儿等会儿,我去一下。’我扶小雪坐在椅子上,便朝许耀
明的方向走去。

  ‘哥,你要干吗去?’只听小雪在我身后说着,我没有理会。

  ‘许耀明!’我喊了一声。

  许耀明和那个女孩同时转过身来。

  许耀明先是一愣,一看是我,马上变得客气起来,脸上堆起明显的虚情假意
的微笑,说:“Hi,少见喔,子昊。‘

  ‘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嘿,我干什么了?这不是来看病吗?’

  ‘少给我装蒜,她是谁?’我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我说,林先生,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她是谁,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瞒着陈静,在外面胡来,我一定要管!’

  ‘谁胡来了?再说,我家的事儿用得你操心吗?’

  ‘陈静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是欺负她,我决不会饶你!’

  ‘你少吓唬我,林子昊,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你可不要没事找事,如果你
再这样蛮不讲理,我会告你骚扰罪!’

  ‘告我?你已经犯了欺骗罪!道德上的欺骗!’

  ‘你还给我讲什么道德?你有什么道德?你自己先瞧瞧你自己。’许耀明说
完转身,手拉起那个女孩,便要离开。

  这时,我上前一步,手抓在他的肩膀上往后一拉,许耀明冷不防后退了好几
步,他惊慌地说:“你要干吗?我可不会在这儿跟你打架。‘

  ‘我也不想跟你打架。你没有给我说清楚,就想溜,那哪行啊?’

  ‘我给你说清楚什么?’许耀明害怕起来,表情显得无奈。

  ‘不许欺骗陈静,不要再在外面沾花惹草,老老实实的做人,回家……’当
我正在教训许耀明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感觉有人在后面拉我。

  ‘哥,算了,走吧!’只见小雪拉着我的胳膊说道。

  ‘小雪,你怎么在这儿?’许耀明一见是小雪,忙转移话题。

  小雪没有回答许耀明的问话,低着头,站在我的身后。

  ‘哦,我明白了!’许耀明看看我,又看看小雪,一脸的坏笑,说:“林子
昊,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王丽?告诉王丽你跟她也来这种地方?‘

  ‘我是在帮助小雪,你去告诉王丽什么?’

  ‘鬼才相信你在帮她,过去的事儿,我不相信王丽会全部忘掉?行了!林子
昊,我们彼此彼此。你也好自为之吧!’许耀明说完,伸手揽着那个女孩扬长而
去。

  ‘哥,快去挂号吧!’小雪说着,挽着我的胳膊向挂号台走去。

  小雪看完了病,医生给开了一些保胎的药,说并无大碍,并且一再嘱咐小雪
要注意卧床休息,注意饮食营养,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要胡思乱想等等……

  在送小雪回家的路上,我不想说话,只是闷闷不乐地开车,我想到陈静,想
到她那落寞的样子,心里有点悲哀。

  ‘哥,你想什么呢?’小雪说,我侧头望她一眼,只见她直直地望着我,一
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生痛楚。

  ‘没、没想什么。’我又把目光注视着马路的前方。

  ‘对不起,今天惹你不高兴了,是我不好。’

  ‘没你的事儿,你别多心。’

  ‘你说他会去告诉王丽吗?’

  ‘不知道,不管他。’

  ‘哥,以后我再去医院,我不会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别,这事儿都是小事儿。’

  ‘那什么是大事啊?’小雪问我。

  我沉默了片刻,说:“小雪,你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但是你想过孩子生下
来以后的事儿吗?

  ‘你指的什么事儿?’

  ‘比如说孩子的名份、孩子的抚养,孩子的教育等等。’

  ‘我想过,孩子生下来跟着我姓楚;等我身体好一点,我再去找份工作,挣
钱将来养孩子。我一定要给他最好的教育,我要让他上哈佛,上牛津。’

  我禁不住‘哧’地笑了,我在想,哈佛、牛津哪有那么容易。

  ‘你笑什么?’小雪严肃地看着我。

  ‘我在想,在新加坡养个孩子可不容易,消费多高啊!’

  ‘哥,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给你找麻烦,我也没有让你来养活我们。’

  ‘你看你又说哪儿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以后你的肚子越来越大,人
家要问起来这孩子是谁的,你怎么说?’

  ‘他管得着吗?谁问?谁也管不着!谁的?谁的都可以!’小雪又是那股倔
强的神情。显得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我听到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却被震撼了一下,我突然想到今天遇到
的许耀明。想到我跟小雪的那次做爱,想到小雪那天在我们做爱之前刚跟许耀明
有过性关系……

  这孩子会不会……

  我越想越觉得问题的复杂,越想越理不出头绪……

  小雪的家到了。我停下来,下车,跑过去给她开了车门,并把她扶下车。

  ‘小雪,我不能陪你了,我还得赶着去上班,你在家好好休息,好吗?’我
说。

  ‘嗯,你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小雪说完,一直站在她家门口,直到我
离去。

  我匆匆地赶回公司,刚到办公室门口有同事告诉我说:“你太太在等你!‘

  当我进到办公室,看到王丽坐在办公室一角的上,身旁边放着几塑料袋的东
西,我的心里感到既忐忑不安,但马上又满肚子的火气。

  ‘你上了夜班,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我走过去没好气的说道。

  ‘一个同事非要拉我一起去Shopping,没办法就只好去了,在Ci
ty Hall买了些东西,后来看到有名牌男衬衫大减价,所以就给你买了几
件,尺寸我知道没问题,我知道你穿衬衫的大小。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这几
种颜色,所以我就顺道来问问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马上去换。’王丽说着
就要从塑料袋里掏东西。

  ‘行了,行了!别掏了!’我语气刻薄,声音坚硬。

  ‘怎么了?’王丽可能被我吓到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胆怯怯地看着
我。

  ‘你说你提着这么一堆破塑料袋,觉得寒碜不寒碜?这儿是Shenton
Way,不是湿巴刹(菜市场)。’

  ‘你是说我丢你的人了?’王丽一脸的委屈。

  ‘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提这么多破塑料袋子,你觉得那样好看吗?你不
会找个好看点的包?干什么都要有点档次,有点品位,好了,好了,这是Off
ice,说话也不方便,快回去吧!’

  ‘那,那衬衫还要不要换呀?’王丽从上站起来,惊惶失措地问道。

  ‘随你的便吧!’我不屑地说道。

  王丽慌慌张张地收拾着身边的东西,眼睛好像也显得潮湿湿的。然后我把她
送到电梯口。

  就在等电梯的时候,筱怡正好从外面回来。

  ‘怎么,林太太您回去了?’筱怡乐呵呵地对王丽说道。

  ‘喔,筱怡,是啊,我回去了。’

  ‘刚才正好有点急事儿,没能陪您聊聊,对不起喔,林太太。’

  ‘筱怡啊,你还是叫我王丽吧,这林太太听起来怪别扭的。’

  ‘没关系,以后习惯了就好了。’筱怡柔声细气地对王丽说完之后,便对着
我,似乎很严厉说道:“哎!我说林经理,你中午跑哪儿去了?让太太等你大半
天,我说要给你打电话,你太太说别打了,说你一定是有事,让我不要打扰你,
多好的太太呀!‘

  ‘筱怡,你就别夸我了,子昊他现在不高兴,你也别说他了!’王丽说着揉
了揉她那发红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不高兴?我说呢,我一看到你,就看出你黑着一张
脸,是谁惹你了?’筱怡眉头微蹙,眼睛瞪着我。

  ‘是我,是我不好,我这人不太讲究品位,档次也不高,不该贸然来你们这
种高级的地方。’王丽谦卑地说道。

  ‘Come on!这是谁说的?是你?’筱怡像生气似的,她朝我走近,
说:“说呀,怎么今天哑巴了?‘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我对筱怡说。

  ‘什么是品位?什么叫档次?我看林太太这种贤惠,这种忍让就是品位,就
有档次。’筱怡很认真地说着。之后,她走向王丽,说:“走,跟我回去,今天
晚上我请客,你们结婚之后,我还没有怎么正式表示过,今天正好你来了,你在
会议室先看看报纸,等我们下班,一起走!‘

  ‘筱怡,不麻烦你了,我还是回去吧,再说……’王丽没说完,却眼睛看着
我。

  ‘你是不是怕他不同意啊?’筱怡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她当然理解王丽的
顾虑,便接着说:“别怕他,我决定了,再说,你这样怕他,今后怎么一起过日
子啊?‘

  ‘子昊,你别怪我多事,像王丽这样的老婆,我是自叹不如啊!’

  ‘筱怡,我哪能跟你比呀?我,……’王丽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她跟
筱怡说了声‘对不起’便接起电话。

  ‘哦,陈静啊。挺好的。现在?我现在在他的办公室呢。你要跟他说话吗?

  什么?‘王丽又看了看我。

  ‘你问她今天晚上有时间吗?’筱怡突然对王丽说道。

  ‘筱怡问你今晚有时间吗?有啊。’

  ‘叫她一起过来吃饭。’筱怡像命令似的。

  ‘筱怡说让你过来一起吃饭。好啊?在哪儿?’

  ‘让她先来公司吧,然后我们再走。’筱怡说。

  ‘筱怡说你先到这儿来吧,然后再走。好吧,一会儿见!’王丽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哥今天值夜班,陈静一个人在家呆着也够寂寞的,也该让她出来
玩儿玩儿了!怎么,你们两位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王丽首先回答。

  ‘你呢?林经理。’筱怡俏皮地问我。

  ‘我能有什么意见?陈静是你嫂子!不过,你哥,你得管管了。’

  ‘我哥又怎么了?’筱怡惊讶的神情。

  ‘好了,以后再谈吧,现在是上班时间,咱们还是赶紧去工作吧!’我说。

  于是,我回到我的办公桌开始工作。筱怡招呼着王丽去了会议室,给她拿出
许多报纸和杂志,然后她也回她的座位上忙了起来。

  蒙蒙的细雨又下了起来,轻轻地悠悠地飘洒着,街道两旁那一颗颗高大的棕
榈树在雨雾中泛出浓浓的绿色。

  还是公司附近那家法国餐馆,我跟王丽坐一边,筱怡和陈静坐另一边。陈静
坐在我的对面,看着陈静的脸,感觉她虽然丰采依旧,但眼神里流动着一种深深
的幽怨。

  自从她结婚之后我们就没见了,在这些日子里,我常常记起她脸上的笑容。

  我闻到她那乌黑长发里的气息,那是我熟悉的气味。而我常常想念那种味道,
想念陈静。现在的陈静,换了头发的形状,多了一些故事和伤痕,可她笑容依然
温暖。我知道,陈静还是爱我的,她心底一些最珍贵的,并没有被时间改变。

  花落成泥成尘,但花还会再开。百年的魂牵梦系,千年的扪心自问,万年的
苦苦追寻,只为看你今日的模样。心底的轻轻一句:“你还是当初那个清丽的女
子‘,便融化了久远的忧伤。可是,可是,我分明看见了她眼里的失落,还有那
淡淡的渴望。

  我突然发现:情思依旧,眷恋依然。虽然没有永远,但我相信永远!!!

  ‘你好吗?’我问陈静,那一份温柔,那一份胆怯,我完全忘却了我自己。

  ‘好啊,你们好吗?’陈静回说完眼睛望望王丽。

  ‘好啊,好啊!不过你好像比以前瘦了许多。’王丽赶忙回答。

  ‘现在说女孩子瘦,那是赞扬话喔!’筱怡风趣地说道。

  ‘可不,前几天我们医院有个女孩子就是为了减肥,把肾脏都弄坏了。好可
怜!’王丽说。

  ‘是吗?哦,对了,你们刚从北京回来,现在国内怎么样?’陈静岔开了话
题。

  一提到国内,王丽便神采飞扬地讲起了北京的变化,王丽很会描述,把北京
说得好像天堂似的。

  陈静认真地听着,我最喜欢看陈静那入神的样子,彷彿时间又回到了从前。

  很多时候,想她的时候,会想不起她到底长得什么样。我贪婪地看着陈静,
看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彷彿要把她印到心里去。

  ‘听你这么说,北京那么好,那我们干脆去北京吧!’筱怡开玩笑地说道。

  ‘是啊,筱怡,如果你要是去北京,我一定好好招待你,我带你去故宫,去
王府井,我们那儿的Shopping Center不比乌节路差。’

  ‘真有那么好?你这不是馋我吗?’陈静忧郁地问了一句。

  ‘当然了,你不信问子昊!’王丽斜看了我一眼。

  ‘霍,这两口子还真不错喔!’筱怡笑着称赞道。

  ‘是啊,这两人在一起过日子,就必须有一个取让步的主,我就是那个让步
的,处处让着他,慢慢去适应他,这不,他爱看书,我也时不时的抽空看看书。

  前几天看了台湾席慕蓉的诗,有一句话说的挺好的。她说,“如果爱了一个
人,请你,一定温柔地待他……”过去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很有道理。爱一个人,
就应该温柔地对他,以真情实意,以宽容的情怀;一定要温柔地待他,他要走,
不要拦,不要骂,不要翻脸,你爱他,就由着他。‘王丽说得振振有辞。

  ‘霍霍,王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啊!那好,我明天就把子昊给枪走,
我不信你会不翻脸?’筱怡笑着说道。

  ‘好啊,他要走,我不拦!’王丽说着眼睛逼视着我。

  ‘我走,我走哪儿啊?’我敷衍一句,然后我看到陈静那双深邃的目光正射
向我,我的内心顿时如波涛汹涌,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冷静!!冷静!!’
我对自己说,然后,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现在谁还要我呀!‘

  就在这时,筱怡的手机响了,她拿起电话优雅地放在耳边,说:“哎呀,糟
糕,我给忘了,好,我这就来。‘

  筱怡挂了电话,一脸抱歉的说:“对不起,今晚本来我们大学的同学有个聚
会,结果咱们一热闹,我就给忘了。这是很久就约好的。‘

  ‘那你就快去吧!’我说道。

  ‘不好意思啦,那子昊你帮我照顾一下陈静。’筱怡站起来,跟我们道别。

  ‘好好,没问题。’我说,我们三个人也都站了起来跟筱怡说再见。

  筱怡走了之后,似乎我们三人显得有些尴尬。

  ‘筱怡这人真不错,虽然家里那么有钱,但从来都没见她像那些富家子女的
样子!’王丽很有感触的说道。

  ‘是啊,筱怡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在那样的家里,要不是她,真的会把我
憋死。’陈静幽幽地说道。

  ‘那许耀明呢?’我紧接着问她。

  ‘他呀,整天都不着家,总说医院里忙。’陈静显得很无助的样子。

  ‘许耀明这家伙真不是个玩意儿。’我忿忿地说道。

  ‘哎哟,你就别火上加油啦!’王丽制止我。

  吃完晚餐,我们从餐馆里出来,雨还在下,陈静执意要自己坐地铁回去。

  ‘还是我们一起走吧,让子昊送你回家。’王丽很关心的说道。

  ‘不不不,不麻烦你们了!’陈静使劲摆着手拒绝。

  ‘有什么麻烦的,新加坡就这么点大,你们俩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
我说完就去了停车场,王丽拉着陈静的手,站在餐馆门前的房檐下。

  因为陈静住的比我们远,王丽明天又要上早班,所以,我先把王丽送回家,
然后再送陈静。

  车窗外,一阵大风吹得马路两旁的大树摇来摇去。雨水在挡风玻璃上乱溅。

  ‘以后,也常出来散散心,吃吃饭,这样可以开心点,好吗?’我轻轻地说
道。

  陈静沉默了片刻才回说:“好!‘

  我看她欣然允诺,心里很激动。忽然,我侧脸看到她用一种很深刻很专注的
目光看着我,看了很长的时间,彷彿要把我的灵魂摄去。

  ‘我会想念你的。子昊,真的,我知道这样不好。’陈静低低地说。

  ‘我也是。’我说完之后,突然有点情不自禁,眼睛有些湿润。陈静把头转
向窗外。我仍然看着前方的路面,一时我们无语。

  当我们到达她家的楼下时,窗外的雨停了。我们好像意犹未尽,依恋不舍。

  我把车停下,陈静默默地从车里走出去。我看着她那凄楚的表情,我也下了
车。

  ‘静……’我喊她,我的心在突突乱跳。

  ‘嗯?’陈静看着我。

  ‘Please just give me a chance。’有的
话用英语说比较容易。

  ‘不!我不能给你机会。我们在一起一定会燃烧!’陈静话语很坚决。

  我们默默地站着,忽然我把手举起,想要拥抱她,她急忙往后一闪。然而,
我自然地把手缩了回去,抱在了胸前。说:“嗯,有点冷。‘

  陈静理解地笑了。我也笑了。

  然而,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可爱,那么动人,虽然眉宇间有一种抹不去的落
寞,却依然难掩她那种风情万种的诱惑。

  她依旧像昨日般的清秀、飘逸。我用尽我的柔情望着她,望着她,我一生都
不想再放。我带着深深的情意和那一丝丝的凄怆,感觉总是还有许多的话都仍然
未讲。我忘不了,忘不了啊!忘不了她那曾经如梦般的目光,忘不了我们那曾经
如痴如醉的激情岁月……

  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转世。世间若真的有轮回,那么我的前生曾经是什
么?爱你,又是不是前世种下的因?与你分离是否又是今生所得的果呢?

  让我今生的所有真情只是为你所焚烧,多么想能陪伴你度过一生中所有快乐
的时光。为什么今生与你相逢,是不是我们前缘未尽……

  我只知道爱你,不想问这相爱的时间会有多长或会有多短……

  朦胧中我看见陈静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项链,那是我送给她的。我的心
一阵抽搐,这是你吗?我的静!我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只有她!我不再犹豫,
真爱需要勇气!我又举起双臂,上前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静……静……我的……’我喊着,我把她抱得越来越紧……

  爱情面前,永远都没有真正成熟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就这么紧紧地拥在一起。

  突然间,两道车灯亮起,然后是停车声。那耀眼的光芒正射在我们的身上,
我抬头望去,但那强烈的光晃着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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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砰’的一声,车门开了,从车里窜出一个人影。

  ‘许耀明?’当我刚刚看清他是许耀明时,猝然,我的腿上就被他狠狠地踢
了一脚。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我后退了两步,迅速把身体重心调整好。

  ‘You  are  shit!’许耀明骂了一句,怒气冲冲地又向我
逼过来,他抬起右脚冲我的腹部踢来,我急忙向左一闪,然后伸手一下子抓住了
他的脚腕,稍一用力,只听‘扑通’一声,许耀明跌坐在地上。

  ‘你他妈的混蛋,你这个流氓!’许耀明一边骂着一边双脚乱蹬。

  我松了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向我扑来。我身体稍微一晃,就躲过
了他的冲力。

  ‘你想怎么着?’我说。

  ‘今天我给你拼了!’许耀明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真要打架?’我说。

  ‘谁跟你打架?我要教训你这个流氓!’许耀明说着便挥起拳头朝我的脸上
冲来。

  我眼明手快,迅速架起手臂,轻轻一挡,许耀明就被我拨向了一边。但是他
并不罢休,真的要跟我拚命似的,只见他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旁边的地上
有一根约两米长的木杆,他弯身拣了起来,双手握着向我走过来。

  许耀明以为他手上有了武器就可以把我制伏。我注视着他,我看到他握着那
根木杆的动作是那么的笨拙和生疏。于是我不慌不忙地等待他的进攻。

  许耀明举起木杆眦牙咧嘴地朝我砸来,我没有马上躲避,我等待他手中的木
杆就要落在我身上的那一瞬间,我稍微一闪,许耀明的木杆重重地砸在我身边的
地上,我顺势迅速提腿,然后一脚踩在木杆上。许耀明不知道立即松手,结果随
着木杆的落地,他也头朝下跌倒在地上。

  这时,我跨步上前,一只脚踏在他的后背上,说:“怎么,还想打吗?‘

  ‘你这个流氓!’许耀明不服气地趴在地上喊着,于是,我加大我脚上的力
道,用脚底的力量在他的背上揉搓了几下。许耀明便‘嗷嗷’地叫了起来。

  ‘你们别打了!’站在一旁的陈静喊了一句。

  ‘我看在陈静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你还想打,我奉陪。’我说着把
脚从他的后背上移开。

  许耀明知道了我的厉害,没再逞强,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沮丧的表
情。

  ‘子昊,你快走吧!’陈静对我说。之后,她走过去去扶许耀明。许耀明却
把陈静伸出去扶他的胳膊给甩开,生气地说:“你别碰我!‘

  ‘许耀明!’我喊着走了过去,说:“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但跟陈静无关,
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不许你对陈静撒野!我告诉你,我走后,如果你
对陈静有什么不好,我决不饶你,我说到做到!‘

  ‘你他妈的欺负了人家的老婆,还神气?’许耀明哭丧着脸说道。

  ‘你怎么以为都行,但是如果你要欺负陈静,我不会放过你!’

  ‘你能怎么样?’许耀明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样?那你就等着瞧!’

  ‘走吧,你快走吧!’陈静把我推到我的汽车前。

  我上了车,跟陈静告别,我发现她那落寞的目光中透着期望。我又望了一眼
许耀明,只见他正对我怒目而视,我没有理他,发动了引擎,离开了。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想到陈静,想到许耀明,想到他们那不幸的婚姻。我知
道陈静是因为我,才一气之下嫁给了许耀明。我又想到王丽,也想到我和她的婚
姻。对于陈静,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我想见她,我知道如果我们来往,就会
像陈静所说的,我们一定会‘燃烧’。势必会发展成一场可怕的婚外情,真要是
这样,那王丽又会怎么样呢?

  夜晚的气息在一种萌动里为这个热带岛国染上了一抹朦胧。雨后的空气显得
格外的清新,一切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希望着什么。人间的情事,在这徐徐潮
湿的夜色里,总使我产生一种无法逃离的惆怅。

  南洋的天气就是这样透着一层淡淡的伤感,尽管所有的景色都沉淀在风清气
爽的天籁里,然而,那种浅浅的色彩,一抹浅绿或是一痕鹅黄,都似乎会让我想
起些什么,每当这个时候,都会让我彷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

  我行驶在中央泛岛高速公路上,只见路上的车辆稀少,四野悄无人声,只有
公路两旁那茂密的绿树在风中低语,或偶尔有几声蛙噪和虫鸣。当我从PIE转
入CTE以后,远处海边那片椰林就突兀地呈现在苍茫的天宇下,看不清它的面
孔,只一幅黑色的剪影,在暗蓝的背景里沉默着。它在这里已经迎海风,经烈日
好些年了,依然苍劲翠绿。在它上面,就是那幽蓝而静洁的天空。

  又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许耀明又会如何对待陈静呢?想到许耀明,想到我
自己,其实我跟许耀明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他不允许别人享有的特权,自己却在安之若素地享用。

  或许平儿说的是对的,‘这是一个很有哲理的世界,最大的哲理也许是:一
切的残缺、丑陋、罪恶和污秽使这个世界变得深刻丰富起来。’不是吗?如若这
世界太单纯、太美好,没有伤痛,没有折磨,也许人就不如现在这般活得有滋有
味了吧。

  到了家,王丽已经睡了,屋里很静,很静。看着熟睡的王丽,我又想起了陈
静,于是便坐在客厅的上抽烟。月光如水,陈静的身影又在我的眼前浮现,彷彿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糕羊,冷冷的望着我,她的眼光冷的像一束寒冰,逼得我无法
正视。

  如今,即使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了王丽这样贤淑而美丽的妻子,但心仍
在想着陈静,总会有牵扯不断的思绪。想到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欢乐日子,不知为
什么,面对往事,心竟感到冰冷而陌生。

  我狠狠地抽着烟,月光又斜斜的照着,那么的熟悉。我知道再也不可能和她
在一起了。那一夜,她那散发着成熟体香的身体,还在我的记忆里。

  那一声‘来,你也射个痛快!’,让我在柔软中体会到人生的最美。当一切
都完成的时候,我还在梦里,身体是飘着的,眼睛里有泪,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悲
哀。多想再看到,她那散发着青春的身影和俏皮而灿烂的笑容。

  我知道,一生中,再也不能和陈静有那样的日子了。我轻轻地上了床,但还
是没有睡意,我望着天花板。窗外路灯闪闪,房间里影子随之而动。我将脸朝向
窗户。月亮已经看不见了。突然一切都很静。我久久地望着窗外那幽幽的光亮,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往事悠悠,痛楚、伤痕、悲苦,就让它像流水一样的流走
吧。这不过都是人生历程中的冰山一角。我对着镜子洗净一脸的泪痕,更要洗净
内心的痛楚,洗净一切的伤痕,点滴不留。因为日子还是要过,王丽已经在厨房
里做好了早餐,我突然发现,一滴晶莹的泪,凝固在她坚硬微笑的嘴角……

  吃过早餐,到了公司,又看到了筱怡。工间休息的时候,筱怡迫不及待地问
起了昨天我提到她哥的事情,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我昨天给她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管管我哥吗?’筱怡认真的神情。

  ‘哦,’我恍然想起昨天在医院里的事情,那么,小雪怀孕的事要不要告诉
筱怡呢?我沉默了片刻。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昨天的事儿就忘了?’筱怡在淡淡的忧郁中,说话依
然活泼风趣。

  ‘昨天我看到你哥带着一个女孩去妇幼医院打胎。’我说。

  ‘啊?’筱怡惊讶了一声,然后问:“你怎么看到的?‘

  ‘我昨天也去了妇幼医院。’

  ‘你去了妇幼医院?’筱怡一脸的疑惑。

  ‘小雪怀孕了。’我低声说。

  ‘什么?’筱怡的眼睛睁得很大,惊奇地看着我。

  ‘是,而且她还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说。

  ‘这小雪怎么能这样?难怪前些日子那么急着找你。’

  ‘但我怀疑这孩子不一定是我的。’

  ‘那还会是谁的?’

  ‘我怀疑是你哥的。’

  ‘我哥的!?’晓怡显得更惊奇了。

  ‘是啊,那一天……’我支支吾吾。

  ‘好了,好了,你们男人啊,一冲动起来怎么就不计后果?’筱怡显然是生
气了。她不再看我,说:“我会找我哥跟他谈谈,你呢,也不用我再说你了,你
也该好好对待王丽,珍惜人家对你的那份感情。‘

  ‘我,我会的。’我答应她。

  ‘小雪的事儿,我也找她谈谈,看能不能说服她。’筱怡的确是个成熟而稳
重的女孩,除去天生的聪慧外,她那懂事的一举一动让我感到了作为她的朋友的
那种坦挚和释然。

  ‘还有……’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有点犹豫不决。

  ‘还有什么?’筱怡立即把脸朝向我,问道。

  ‘昨天晚上我送陈静回家,看陈静挺可怜的,我安慰了她,结果被你哥看到
了。’

  ‘怎么,你们又打架了?’

  我点头,颓然无语。

  ‘我看以后你还是回避着点陈静,这冤家路窄果然是没错。’

  ‘对不起,筱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把你给搀和进来了,不好意思。’

  ‘咳!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谁让我认识你这样的朋友呢?行了,回去吧,还
有那么多活儿等着我们去做呢!’

  是啊,就是有这样的朋友,相交甚深,但无缘成为眷侣。是亲密搭档,是相
互理解与信赖,而且惺惺相惜,心有灵犀,语言传递相知相解。虽然有同样的心
动,同样的怀想,同样乍然相见的喜悦、依依不舍的眷恋,但尘世间总有一种约
束,让心思沉静,让感情不再漂泊,但依然可以在阳光下享受难得的温情。在这
些温柔的情愫里,依然,可以感受被爱。

  时光飞速流逝,星期天上午十点,搬家公司的人员准时到达。不到一小时,
屋子搬空了,我的心似乎也空了。抹去眼角的湿润,凝视那扇熟悉而一动不动的
木门,在心里与它话别。

  搬进新居‘碧涛苑’,王丽好像显得格外欣喜。她不辞辛苦地收拾和布置着
这个新家。

  在她看来,这才是我们的家,毕竟以前的房子曾经给她留下了一些伤痛的记
忆。如今变了,这是个新家,是我和王丽两个人的世界。

  王丽在忙碌着,她那轻盈的身影融入在这淡淡的温馨里。此时,我看到她正
带着亲和的微笑,沉浸于幸福的喜悦中。应该说,王丽是个贤惠能干的妻子,为
了整个房间里的家什一尘不染,她是如此忙碌,却又如此满足。

  当夕阳带着醺醺醉意,唱着亘古的恋歌缓缓滑向西边的天空,晚霞便慢慢褪
去红装换上灰色睡衣,托着脸颊,慵懒地躺在云上。

  有人说,男人大都会梦想有三个女人。

  妻子,是家,是温馨,是婚姻,是责任,是一个贤惠宽容的女人,是永远的
避风港。

  情人,是激情,是欲望,是诱惑,是欢愉,是一个让自己燃烧的女人,是不
可抵抗的魅力。

  红颜知己,是理解,是信赖,是聆听,是知音,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聪慧女人,
是心灵的慰藉。

  薄瞑暮色像漂移不定的梦境,令人恍恍忽忽的。它模糊了院儿里那树木的黛
痕,模糊了水池中的潺潺流水,模糊了远处的海面。彷彿是暗淡了整个世界的情
绪,把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它那玄色大氅之中。

  我只是布置我的书房,安装我的电脑。摆放我的书籍。似乎除了这些,其他
都与我无关。当我把所有线路连接完毕,插上电源,电脑开始运行时,我的心又
回到了网络。

  这时,厨房里飘出淡淡的饭香,我知道王丽又在准备晚餐了。

  我开始上网查看电子邮件,在忐忑不安中,我读着陈静刚发来的邮件:

  ……又是想起你,想起那日的告别。而你早已消失不见。眼泪的温度还留在
记忆中。温暖美好的事物,无法被长久地拥有。幸福只是瞬间的细节。不知道有
什么方法能够消除自己心里的阴影,我的灵魂最初是纯粹但躁动不安的,激烈地
对抗着宿命的不公和磨难。当发现自己最终的无能为力后,便选择了无可奈何的
生活方式,走了,远了,淡了……

  让哀痛的灵魂在风景看透中逐渐变得呼吸平和。所以就要随着心的方向,单
一的生活下去。还会记得你。即使离别是痛苦的。答应过要为你盛开和死亡。但
我不知自己会在何时死去,也许是在漂泊的旅途中。

  虽然我们相遇,虽然我们相爱,可它们已成为我生活的一个部分,一种纪念
的方式。忽然看到身边有一个男人提着行李箱匆匆走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
背影很像你。无法再看下去,把头埋在臂弯里时感觉到心的灼热而绝望。

  塞上耳机,王菲的《彼岸花》,飘忽的歌声,凄艳悲凉。想像着,自己是站
在海岸边,无可逾越的暗蓝横在眼前。

  在漆黑的天空下,紧握着我的火把。彷彿在等一个从对岸来的人,一条船。

  等他再来,昙花再开。等了很久,他没有来,我累了,枯萎了,快死了。但
还是要等,还是要等他到来,带我离开。其实心里已经明白那个人不会到来,但
仍无力的期盼着,最后的可能与幻觉。

  站在海角天涯,刷白了头发。生命如花,一生短暂的鲜艳和哀愁,都可以在
无尽的守望中,交给那个不再到来的人。坚持的残酷与美丽。终于在音乐声中,
我疲倦地睡了过去。

  梦里面感受到的,是黑暗隧道般的生命过程里,时光的飞身而过。在梦中回
忆起和你一起拍的照片,上面的两个人有着相拥一起的温暖。再看那些照片,那
是被时光洗滤后的记忆。照片里的爱情,也同样的被洗滤。不知道事隔多年后,
它是否只留下模糊的痕迹,面目全非。但身在天涯的这一刻,我还是如此地想念
你。

  凌晨三点二十分,纷乱的心情敲成以上这行行文字。在这梦醒时分,看到窗
外沉郁暗蓝的天空,与新绿的丛林,还有清冷的星光。想起你的面容,会被时光
消淡的影像。你曾经把手放在我的长发上。想着所有旧年的诺言。我的眼泪终于
温柔而无声的滑落。

  ……

  ‘子昊,吃饭了!’是王丽的喊声。

  ‘来了!’我急忙关掉了邮箱,离开了书房。

  不知什么时候王丽打开了客厅里的环绕音响,似乎音乐是填满时间和空间的
最佳物质。音响里放的是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
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音响中传出的声浪溢满房间,冲击四壁,撞击、迸发、回旋、汇聚,顷刻间
将我推向音乐的波心。时而缓,时而急,时而起,时而伏,在乐音里我化作一根
朽木,顺流而下。

  要怎样才能守得住这一份简单的心情呢?谁才是让我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
宝呢?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禅样的智慧,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找到来时的路,有些
东西一旦失去,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回的。

  有时候人幼稚的可笑,有时候人又自私的可怜,又有时候人理智的可怕……

  这些人性本有的东西,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人多是不能免俗的,不太
可能忘情弃爱地活着,但又没勇气去彻头彻尾的爱谁一回,只能在半醒的时候去
感动自己一会儿,在半梦的时候偶去幻想一下罢了,久了就没人有力气去爱了,
只是到处的走来走去,去权衡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人选,然后带点怜悯的去说服自
己那点被迫的情节,就这样,一个现实的没什么感情家组成了……

  愿意回过头来的人却感叹,爱太奢侈,只能这样过活,生活磨出来的都是血
泪一样的痕迹,让自己妥协,让生活继续,也只能这样成全了自己或是成全某种
特定的给予。可怕吧,现实其实就是这样的残酷,什么样的性情中人,活在时下
都会痛苦的去妥协和成全的,能继续坚持的也太天真了吧,不过能到最后的也是
巨可爱的人了,但前提是善终善了。爱的结局是善终善了的又有几个呢?

  ……

  星期一的下午,李军从机场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新加坡,让我把房
子的钥匙交给他,并且说让我顺便到机场接他一下。

  我开车到了机场,把他接回来,他的行李很多,我又帮他把行李搬上楼。

  我毕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由于我租的房子里有家俬,所以,这里的,床以
及一些厨房的用具我都留下了。

  ‘抽支烟吧!’李军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中华’,抽出两支,一支他叼在
嘴上,一支递给我,然后把那一盒‘大中华’扔在茶几上。他的举止仍然透着一
种傲慢的样子。

  ‘怎么英子没来?’我点着了烟,坐在上,说道。

  ‘她呀,去美国了!’李军显出一种冷冷的懒散的表情。

  ‘继续读她的博士学位?’我问。

  ‘什么博士学位,娘们儿读那么多学位有什么用?’

  ‘那她去美国做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去美国收拾东西,然后到这儿来给我做饭!’

  ‘嘿,李军,你没有搞错吧?’我感到惊讶,我从上站了起来。

  ‘搞什么错?她很快就会来新加坡。’

  ‘读博士学位可是英子从小的愿望,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吧?’

  ‘那都是过去,过去的事儿就都过去了。’

  ‘你什么意思?’我说。

  ‘听不懂啊?过去就是跟你林子昊,现在跟的是我李军!’

  我‘唰’扭过身对着他,然后一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前后搡了两下,说:
“小子,你现在欺负起英子来了!我虽然对不住她,但我决不允许你欺负她!‘

  ‘嘿嘿,哥们儿,你动什么手呀?你想,我能欺负她吗?’李军双手使劲护
着他的脖子,求饶似的说道。

  ‘那她怎么会甘心来这里给你做饭?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他妈的还是男人
吗?’我说着又搡了他两下。

  ‘我他妈的早不是男人了!’李军双手使劲把我的手往下一拉,我的手松开
了,他重重的跌坐在上,哭丧着脸。

  ‘什么意思?’我逼近他。

  ‘自从跟她结婚之后,我他妈的就没有做过一次男人!’李军举起拳头用力
地砸在背上。

  ‘你是说英子拒绝跟你同床?’

  ‘我他妈的就纳闷!你他妈的林子昊究竟是使了什么魔力?为什么就有女孩
子为你死心塌地?我他娘的是真的不明白!!!’李军使劲地摇着头。

  我顿时愣了,怔怔地望着窗外,我在想:“英子,英子她真的会这样?‘

  这时,屋里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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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就在我看到肖亚东而感到惊讶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倏地一颤。因为我立刻想
到平儿,想到我和平儿被英子捉奸在床的那件事,我想肖亚东不可能不知道。男
人最忌讳的莫过于被人在头上抹了绿。我曾无数次想过将来我该如何面对肖亚东,
如今肖亚东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猛然感到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就会来。”肖亚东好象若无其事似的,他边说边自己拉了一把椅
子坐了下来。

  “你是说这燕京园?”我说著,心里胆怯的望了一眼对面的燕京园。

  “对啊,我想一定是英子不想见你,所以就没有请你参加今天的活动。”肖
亚东还是微微一笑,似乎没有要找我算帐的意思。

  “我对不起英子。亚东,我也对不起你。”我羞愧地低著头。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过去了的事儿就别提了。”肖亚东说道。

  我惊奇地望著肖亚东,我发现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坦然,竟没有一丝的记恨和
愤然,相反,倒是显得很从容,很平和。

  “亚东,你真的原谅我了?”我疑惑地问道。

  “子昊,其实这也不都是你的错,你其实也是个受害者。”肖亚东说。

  “我,我是受害者?”我支吾著,我一时还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这是钟如萍玩儿的一个圈套,你完全被别人玩儿了。”肖亚东一脸的
严肃和认真。

  “啊?怎么会这样?”我惊讶了。

  “当然受伤最重的还是英子,因为她对你的感情太深了。所以爱的越深,伤
的就越重。”

  “是啊,我给英子的伤害太大了,这是我一生的痛。”我说。

  “这就是人生的悲哀,也是人性丑陋的必然。”

  “平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用这种方法来陷害别人?”

  “Thisisalongstory!当然其中也有我的错误。”

  “你的错误?你跟英子真的有那种关系?”我又惊奇了。

  “英子的性格和为人,你是知道的,如果你怀疑英子的忠诚,那就是你的不
对了。但我承认我追求过英子,我喜欢她,我认为当时还没有结婚的英子有资格
选择她的最终伴侣。但是我却忘了我已经是没有资格去爱英子了。然而,英子的
那种气质,那种美丽深深地吸引著我,我沉迷了。我想,子昊,作为男人,你应
该理解那种感受?”肖亚东讲述得很动情。

  我向他点点头。

  “那时,我像是著了魔似的喜欢著英子,她的魅力,她的一切使我不能自拔,
但是,英子不给我丝毫的机会。她告诉我,她的心已经被你占据,她永远不忘你
对她的承诺,她说她要作你的新娘。”

  肖亚东的话深深地刺疼著我的心,我知道,我违背了我对英子的承诺,我背
叛了她。

  “但是,我并没有死心,我是个不会掩饰感情的人,所以平儿开始怀疑我跟
英子的关系,她认为是英子把我抢走了,所以,她记恨英子,英子成了她的心头
之恨。”

  “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结果害了这么多人?”

  “钟如萍是个好强的女人,我承认她的智慧和聪明,而且她还是个霸道的女
人,自私的女人,她对于我完全是不屑一顾,这些你是知道的,上次英子也给你
说过。在家里我没有什么地位,一切俯首听命,这也是我思想出轨的原因之一。”

  “我一直以为平儿是个理性的女人,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怎么会……”我
摇著头叹息。

  “她是个很有城府、很有心计的女人,而且把钱看得很重,当然我佩服她的
刻苦和坚强,她不怕吃苦,她勤奋勇敢,的确在美国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段很艰
苦的日子。”

  “她不是要来新加坡了嘛?”我说。

  “对,这我知道。”

  “那以后你们怎么办?”

  “我们?”肖亚东冷笑了一声,说:“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什么意思?”

  “离了!”

  “啊!?”我直直的看著他,惊讶地说:“离婚了?”

  “对呀。”

  “怎么说离就离了?”

  “可不说离就离了。钟如萍她不准备向任何人忏悔,她也知道她自己的自私,
她做任何事情总是想清楚出路,对实际利益都认真估算,努力地保持她个体的自
由。其实她这样的人是很孤独的,因为对所有事情的宽容度很有限,她很明白置
身事外、保持距离、刻意冷漠的重要。别人还猜不透她。一些不能用对错来简单
判断的问题,她都以为会在时间的流逝中烟消云散。但是,道德和良知是看不见、
摸不著的,随时随地在丈量著人的心,遗忘不掉,一定会被诅咒。”

  “你是怎么发现她是在设立圈套呢?”

  “这次英子回美国收拾东西,我感到很突然。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她一开始
什么也不说,就是流泪。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才说出你们在北京发生的事。说
实话,当时我是很气愤。我很恨你,我甚至有想来新加坡跟你拼命的想法。”

  肖亚东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自责地低下了头。

  “后来,英子又接到她爸病重的消息,然后,我陪她回了北京。”

  “你这次是从北京来的?”我问道。

  “是,到了北京,我才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是钟如萍的圈套。”

  “你怎么知道的?”

  “钟如萍从美国回到北京之后,她完全学会了国内那种靠权势、靠关系、靠
人情的那些恶习。她自从认识李军之后,就认识了李军的爸,可以说李军的爸在
工作上给了她不少关照,这样就被李军利用了。”

  “你是说是平儿跟李军合谋设的这个圈套。”

  “对,其实李军对英子一直就没有死心,正好遇到平儿对英子的记恨,这样
他们就一拍即合了。”

  “那英子怎么会轻易的同意嫁给李军呢?”

  “其实,李军利用他爸的关系,早已在英子的父母身上做了很多工作,本来
她妈对你就不怎么满意,一出你跟平儿这档事儿,她还不气疯了。当英子对你完
全失望和痛恨之际,加上她父母的压力,一气之下,不就破罐子破摔了。”

  “可这是终身大事啊?”

  “是啊,可人在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冲动的时候,在那种情
况下,谁都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悲哀,挥之不去。然而,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的悲哀,这时,咖啡店里播放
著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颠来覆去。这个女子的低吟浅唱,使街上那隐约
的月光更显得忧伤。缠绵的声音绕过我的指尖,过滤到心底,纠缠不清。对面的
燕京园也开始不再清晰。

  “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我现在最好办,无事一身轻,但我担心的是英子。所以我就又来新
加坡了。”

  “你认为你跟英子还有希望?”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近期是绝不可能。英子是个极传统的女人,她不为她
自己,也要为别人,为她父母,为她家人去忍著。”

  “你能来新加坡吗?”

  “现在不行,美国那边我还有很多工作,那些保险的客户一下子还离不开。”

  “我倒希望你留下来。”

  肖亚东苦笑了一下,说:“上次我劝你留在美国,可现在你又劝我留在新加
坡,这人的一生真是千变万化啊!”

  可不是嘛!这一段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都是我没有想到的。于是一种莫名
的忧郁袭上心头,一些扯不清楚以及自我挣扎的心绪弥漫开来。然后,桌上的咖
啡也全凉了……

  这时,对面的燕京园传来一阵喧闹,可能是仪式之后的晚宴要结束了,人们
陆陆续续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看,我们也走吧。”肖亚东说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他们也没有邀请你参加今晚的仪式?”

  “李军不知道我来新加坡,英子说怕李军产生误会,我还是不露面比较好。”

  “你住哪儿?”

  “住酒店。”

  “好,那我送你回去。”

  在酒店又跟肖亚东聊了一会儿。回到家里已快十二点,推开家门,王丽仍然
依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我回来,她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从厨房端了一
碗汤出来。“子昊,累了吧?这碗是你最爱喝的……”

  “排骨汤,对吗?”我打断了她的话。

  王丽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结婚以来,她还是像刚认识那会一样,经常
用这个动作来表示她的不知所措。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打断了她的话,但今天总觉得自己像做了贼似的,
脱口又说:“你除了会熬点汤,炒个菜,你还能做什么呀?”

  王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我有些愧疚地望著她手中那碗兀自热气腾腾的排骨
汤,轻声说道:“对不起,小丽,我可能是太累了。”

  王丽也把表情放松了,柔声说道:“那,要不就早点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晚上睡觉躺在床上,感觉很累,双眼已经朦胧,但大脑却非常清醒。眼前总
是有许多人影在跳动,总是想到平儿她为什么会这样做?窗外似有时续时断的音
乐,感觉这一切很遥远,象是来自另一世界,飘缈不定。闭上眼睛,听到淅淅沥
沥的雨声,又下雨了。


[ 本帖最后由 ai3jun 于 2008-8-22 22: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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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傍晚又下了场雨,但雷雨过后的夜色显得更为清新、更为迷人。

  我开车行驶在去樟宜机场的公路上,望著窗外刚下过雨的柏油马路,在路灯
的照射下,闪著亮光。

  肖亚东坐在我的旁边,他今天离开新加坡回美国,我送他去机场。

  一开始他一直没和我说话,我很多次侧脸下意识地细细打量他,感觉他真的
变了很多,除了头上有许多的白头发,人很消瘦外,再有就是发现他目光有些呆
滞,那种不应有的老相刺得我内心很疼,我也曾问过他的身体,但他听了总是将
话题躲开,直到今天我到他住的酒店来送他走时,他说他确实不想在美国待了,
最近身体很差,每天都失眠,所以正在考虑是否决定回国去,我劝他来新加坡,
我可以试试帮他找个工作。他说以后再说吧。

  “子昊,平儿的事儿我想你最好不要去追究了。”肖亚东突然把脸转向我说
道。

  “你也这么认为?”我说。

  “是啊,毕竟我们都有错,再说我们做男人的,还是宽容点比较好。”

  “其实我这个人倒是不太爱计较,尤其是跟女孩子。”

  “你上次去美国就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印象,这也是我对英子彻底放手的主要
原因。我觉得你是一个从容、宽容而且挺包容的男人,就象天下的好男人那样,
成就出了一份男人的涵容。”

  “呵呵……”我笑了,说:“亚东,你真会赞扬人,我可没有那份高尚品质。”

  “其实,一个男人,不仅能赢得无数女人的爱慕,还能同时赢得无数同性的
尊重,那才是具有伟大灵魂的男人。”

  “是啊,恺撒可以说是个伟大的男人,他生前与无数女人有说不清的关系,
即使死后,也会令那些卑微的灵魂发抖,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克娄巴特拉的石
榴裙。”我说。

  “子昊,原谅平儿,包括李军。真的,给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在外面都
不容易,过去的事儿就别计较了,谁做了昧良心的事儿,迟早都会有报应。”当
我一扭头,触目的是肖亚东那双已失尽风采、失尽锐气的眼睛。

  “你跟平儿应该是很平和的分手的吧?”我说。

  “对,做不成夫妻,还是朋友嘛。”

  “这样也好,毕竟你们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

  “但是,女人的心变化多,让人捉摸不透。女人的心态又千姿百态,错综复
杂。我真的是无所适从。”

  “是啊,常言说,女人的心,秋天的云。确实,世间还没有一把解开女性之
谜的万能钥匙。我们也只能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吧。”

  到了樟宜国际机场,等肖亚东将一切登机手续办完送他到安检门的时候,他
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我说:“如果可能,还是多去看看英子,李军这人靠不住。”

  我点著头跟他握手,说:“我会的,你要保重身体,想开点,以后的路还很
长。”

  然后,肖亚东再没说什么,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我两下,算是感谢,或是祝福,
就转过身去了。他转身的时候我感觉他的眼角有些闪光,那刻我还有过一丝冲动
想拉住他的,但后来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默默地向著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送走了肖亚东,从机场回来,一路上,我感到思绪很乱,忽而茫然忽而惆怅
又忽而变的愉悦,心中回忆著和平儿相识的过程,想起在一起的那一个夜晚,原
来以为,那一场激情燃烧的邂逅使我们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知心朋友。没想到,她
竟然与李军合谋算计了我。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与她彻底分手,也少了一份
麻烦。这时,有歌声突地从收音机里飘起:“自从走出了你的视线,仿佛总能听
见自己在哭泣。却难以解释是幸福还是痛楚。思念你的心还是那么在乎,幸福也
曾经掌握在我的手中,爱恨悠悠忘了来时的脚步,有你的爱情已经适应,任凭风
起吹断串串泪珠。”

  沿著ECP 高速公路,突然看到MarineParade出口,我立即转动方向盘,打左,
到了加东,我远远地望见了“燕京园”的招牌。

  我在Chapel街停下,下了车,顺著EastCoast 路往前走。街道两旁都是一家
家的餐馆和酒吧,这里还保存著旧新加坡的几丝辉煌印记,房屋的形状和装饰主
要以旧南洋风情为主,墙上挂著许多三十年代的日用品,走在这里,你可以感觉
到旧时南洋全盛时期的几分流风遗韵。

  我不知不觉又去了那家咖啡店,眼望著对面的燕京园坐下之后,发现燕京园
里面空空荡荡,我看了一下手表,已过了晚上十点,才醒悟,早过了打佯时间。

  我仔细张望,李军不在,小雪可能已经下班回了家,有一个似马来人的员工
在打扫地板。突然,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在一张餐桌前坐下,然后把手里可
能是帐目和单据什么的东西摊在桌面上,之后便开始写写算算。

  我凝视著她,仿佛在聆听马斯奈的《沉思》,眼前便幻化出一个美丽却是那
么神情忧郁的女子。只见她低垂著秀发,端坐在桌子旁,灯光的阴影一点一点地
滑过她光洁的额头,滑过她挺直的鼻梁,滑过她纤纤的素手……

  那种忧郁,像是一泓微波不澜的碧水,清澈见底的幽光;或者又如一抹自然
舒卷的轻云,不属于任何人工雕琢的形式,不掺杂任何外部娇情的装饰。缓缓地
放逐著浓重的伤感。那么空灵虚静,那么淡香悠远。

  她让我想起芭蕾舞《天鹅之死》中舞者的姿态,让我回忆起圣。桑那首无比
优美的名曲,它将其间的忧郁之美挥洒地淋漓尽致:美丽的天鹅缓缓地倒在了湖
面上,慢慢地垂下高贵的头,与生命作最后揖别。

  于是,一种莫名的惆怅,在这有些寒意的雨后,在这有些荒凉的夜晚,开始
在心里蔓延。好象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又像一切都已是昨天。看著自己正在流血
的伤口却冷漠的像是在描述别人的伤疤。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凝视那曾经是我的
女人,如今却似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流浪。不相信永远的距离,更怀疑眼睛看到的
是否是真相。什么是永恒,什么是永远?难道只有告别和死亡……

  难怪有人说,一朵花如果永远是绽放的,那么它就不再真实,所以凋谢是唯
一的出路。只有分离才能提醒爱情的珍贵。

  至今我仍然记得那个飘雪的冬夜,记得那天从电影院里出来,已近午夜,我
们一下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周围一片银白,天空飘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地上铺
著厚厚的积雪,洁白松软,光滑平整,象一张刚刚铺上还没有人走的白色地毯,
真是太美了!

  英子兴奋的象个孩子,连声说:“太好了,这么大的雪,真想象小时候那样
打雪仗!”

  也许是受她的感染,我说:“好啊。我们打吧。”

  没想到,这一打,就打出一场爱情来。真正的风花雪月。

  “嘟嘟……”汽车的喇叭声使我醒过神来,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燕京园
的门前,然后,燕京园里的灯光熄灭了,英子从里面走出来,拉上了门,之后是
“卡喳”一声锁保险门的声音。

  英子拉开了黑色轿车的车门,缓缓地钻了进去,车启动了,我怔怔地望著那
辆黑色的轿车,一直到她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样的夜,是泪水不知不觉湿了我的眼睛,看不清她离去的背影;握不住她
从前的温馨。是车声喧哗了我的安宁,听不见她哭泣的声音。

  于是念著,思著,苦著,痛著,忧著……

  就在这样的夜里,在深深的沉寂中听到的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叹息中才发现自己是这么的不舍,才发现原来爱是一种留恋和牵挂。

  但是这一种浪漫的风花雪月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这一种唯美的,让人动心的
爱情,也不再属于自己。生活在自己的围城里,在那座空荡的,平淡的围城里,
我自由的生活著。她的世界已不再有我。而我的世界只剩下我自己。

  但是,我还是迷茫了所有的憧憬。对她的眷恋,对她的依恋,对她的想念,
在突然间化为乌有。也许,我们确实不应该再有任何的瓜葛了。也许。我们真的
不应该再有任何的彼此的消息了。就让这种感觉,被风轻轻的吹走。就让这种感
觉消失在你我之间。

  在这无人的夜里,飘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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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李军来电话告诉我说燕京园的开业仪式开得很成功。之后,生意一直很好,
每天宾客如云。

  这样,燕京园,这个名字也逐渐在新加坡传开了。

  一天,我正在公司里忙著,小雪也打来了电话。

  “哥,你骗人!”小雪开口就劈头一句抱怨。

  “我怎么骗人了?”我不知道她究竟发现了我的什么秘密,顿时忐忑不安。

  “你认识我的老板,对不对?”小雪质问的口气。

  “怎么了?”我努力保持著镇静。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你应该告诉我呀,你可不许隐瞒我什么。今天我才看
到燕京园那块招牌是你写的,上面有你的印章,我认得!”小雪说话听起来有些
自豪的样子。

  “哦,”我舒了口气,说:“你没有给他们提我吧?”

  “当然没有,你不是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那好,谢谢你,小雪。”

  “谢什么呀,现在餐馆是休息时间,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怎么样?你在那儿干的好吗?”我问她。

  “还行吧,就是挺忙的,不过一切都很新鲜。”

  “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能吃得消吗?”

  “累是累点儿,不过我都是坐著,比起那些服务员跑前跑后的要轻松多了。”

  “那你也得注意点,别累著。”

  “你是担心你儿子吧?”小雪在电话里压低著声音说著,然后“嘻嘻”的笑
了。

  小雪一提起孩子的事儿,我心里就会一紧。就会恐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我告诉你呀,我们这餐馆的老板娘可不得了。”小雪突然一种神秘的
口气。

  “怎么个不得了?”我问她。

  “嘿,开业那天,她的讲话把在场的人都给震了!”

  “是嘛?怎么给震了。”

  “她是用双语讲的,她不但华话讲得好,而且英语更好,很多来宾都说,在
新加坡还没有听过这么精彩的讲话!”

  “那是啊,一来她是北京人,二来人家是在美国MBA 毕业,能不双语好吗?”

  “嘿,听你这口气好象是你认识她,是吗?”

  “没有啦,我也是听说。”

  “不过,她平时不爱讲话,显得很冷傲,对员工也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我到这儿这些天还没有见她笑过。”

  “哦,或许人家就是这种性格吧。”

  “老板可就不同了,一口的北京话,时常说些我没有听过的词儿,有时,还
骂厨师,但我听不懂。哥,傻B 是什么意思?”

  小雪的问题让我突然怔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因为我自己都不说
这样的话,总觉得这样的语言太野蛮,太粗鲁,我没有勇气用这句话去骂人,相
反,英语中的“Shit”“Asshole ”什么的,我倒是运用自如。

  小雪见我没有立即回答,便说:“你也不知道吧?也是啊,你这么文雅的人,
那知道这些骂人的脏话。”

  “我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我想,英语的意思是”Stupid Vagina
吧。“我说。

  “啊?!你们北京人就是这么骂人的,”傻B “!呵呵……”小雪学的很象,
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之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倒也不一定都是骂人的,只是一句口语吧。”我接著说。

  “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Bye !”小雪挂了电话。

  我刚挂上小雪的电话,一抬头,筱怡站在我的面前。

  “谁的电话?怎么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筱怡眉头微蹙,问道。

  “咳,是小雪。”我不由得笑出几声,说:“小雪在那儿干活儿,听不懂北
京人骂人的话,所以打电话问我。

  “是嘛?”筱怡也笑了,说:“干嘛也教我几句,以后去北京好跟他们骂架。”

  “得了,像你这样高贵的大小姐,哪会去骂架呀?”

  “哪可不一定,谁要是得罪了我,我照样骂!”筱怡一副自信倔强的神情。

  “那好,以后我教你。怎么?你找我有事?”我说。

  “我哥的事儿,我找他谈了,他答应我以后他会收敛。小雪的事儿,我也找
她了,但我说服不了她。也许是你对她太好,所以让她把你当成了神。”

  “我怎么会对她太好,我从一开始就有言在先,不会和她有什么的。”

  “这就是女人常犯的爱情病,为了她的男人,她什么都舍得!”

  “筱怡,我,我没有……”在筱怡面前,我总是有一种愧疚感。

  “这种事情还得慢慢来,急不得,逼不得,别逼急了,再闹出什么人命就更
不好办了。”

  我缄默不言,自感羞愧。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找你帮忙。”筱怡接著说道。

  “找我?”

  “我看在办公室说话也不方便,下班之后我们去荷兰村,好吗?”

  “好。”我答应的很干脆。我已经很久没有跟筱怡出去喝酒了。最近以来,
公司里工作很忙,时常加班。即使不加班也以加班或和朋友应酬为由,经常迟迟
才回家。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习惯,对,是习惯,什么事情只要习惯了都会心安理得。

  下班后,我和筱怡一起走出公司的写字楼,然后各自开自己的车,筱怡在前,
我紧跟在后,向荷兰村驶去。

  闻名遐迩的荷兰村,位于新加坡的西部,在荷兰村,最美丽的时光不是午夜,
而是傍晚。这时候,街上华灯初上,行人稀少,沿著绿树成荫的荷兰路轻盈漫步,
只见西式的洋房、古典的教堂、街头的公园、私人的小院、还有那散落各处的酒
吧和咖啡馆,全都披上了一层迷人的华彩,让你仿佛身处静谧的仙境。

  我和筱怡把车停在NTUC超市后面的露天停车场,刚走出来不远,就是一家哈
根达斯冰淇淋店。

  “人都说,爱她,就带她去吃哈根达斯。”筱怡望了一眼商店橱窗,然后转
过头对我嫣然一笑,说道。

  “那好,那我就请你吃哈根达斯冰淇淋。”我说著,便一手搭在筱怡的肩上,
扶她进了店内。

  我和筱怡面对著坐下。她说:“这样也好,我们别喝酒了,省得开车麻烦。”

  “我听您的,干什么都成。”

  “你倒听话,那我们还是坐外面吧,我知道你爱抽烟。”

  “好啊,还是筱怡你善解人意。”

  “你不必对我甜言蜜语,留著说给王丽吧,王丽是个好妻子。”筱怡像是半
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好吧,对你我从来就不客气,其实,一个好朋友要好过妻子。”

  “你们男人都这德性,不给你废话了,说正经的……”筱怡还没说完,当我
们在外面的凉棚下坐定之后,服务员走了过来,问我们要不要Order.

  于是,筱怡给服务员说了一通,我不懂,其实,我不喜欢吃冰其凌。所以,
我便抽起烟来。

  筱怡Order 完,服务员离开了,我抽了一口烟之后,问筱怡:“为什么爱她,
就请她吃哈根达斯呢?”

  筱怡笑了,说:“你还真相信啊?”

  “是啊,要不然我为什么要请你吃哈根达斯?”

  “谁叫你请了?今天我请。”

  “好好好,因为我不能爱你,对吗?”我开玩笑。

  “行了,我告诉你吧,这哈根达斯冰其凌全部采用世界各地的纯天然原料精
致而成,马达加斯加的香草、巴西的咖啡、夏威夷的果仁、俄勒冈的草莓、比利
时的巧克力、瑞士杏仁……做出了各种款式,各种美味。所以女孩子都爱吃。”

  “嗯,我明白了,这一款又一款的极品美味,再配上这浪漫雅致的环境,足
以把女孩子的心给融化。”我说。

  “好了,我找你,是因为下星期五是我爸的生日。”筱怡认真地说道。

  “哦,你爸多大了?”

  “六十。”

  “哇,六十大寿啊,那得好好庆祝!”

  “是啊,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给我爸庆祝呢?”

  “你们这儿的规矩我不懂,你说让我干什么吧,我都会力所能及。”

  “来一桌寿筵是一定的。我在想,我爸这人对中国总是有一种情结,就喜欢
知道些中国的事情,所以,请你参加,并做点贡献,你不会拒绝吧。”

  “咳,看你说哪儿去了?我能参加你爸的六十大寿的寿筵,那是我的荣幸,
不过,你哥……”我没有说下去。

  “我就知道你担心这个,所以我才找你出来和你聊聊。对于我哥,你完全不
必在意,坦坦荡荡,潇洒自如,这不是你过去的一贯风格吗?”筱怡柔声的说道。

  “不过,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心情一直很糟,我想我再也找不回那个自信、
洒脱、自由的我了,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今后的生活。”

  “不就是小雪这件事吗?根据我跟小雪谈话的情况,我觉得小雪是真爱你的,
而且她的那种爱是发自内心的,或许我们都是女人,我理解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
来的决定,因为她知道她得不到你,只有以自己的孩子来作为安慰。也许这也是
做女人的悲哀。”

  “所以,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心里不安。”我说。

  “我看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我看小雪还是会通情达理的,她不会给你找更多
的麻烦。”

  “筱怡,我这个人是不是太滥情了?我有时感到很自责。”

  “其实你们男人在婚前花心一点,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好。特别是像你这样
优秀的男人,周围不乏女性倾慕者,你很难抵挡住这些诱惑。”

  “不,我承认我有些沉沦,有些堕落。”我说。

  “我有一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如果一个男人在年轻时倾向于对性爱的追
求,那么在他走向成熟以后,也许这种追求在渐渐膨胀之后,就会渐渐模糊。而
到了不惑之年,新的追求就会倾向于情感方面。就会寻求与自己相濡以沫的另一
半。”

  “是嘛?你这种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有点惊讶。

  “反过来,如果一个男人年轻时在性方面比较压抑自己,那么在成熟之后,
也许会更倾向于对性爱的寻欢,那样的男人可能会更危险。”

  “我现在就有点想规规矩矩过日子的感觉。”

  “那好啊,既然认识到了,就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我看王丽是个很不错
的妻子。”

  “是啊,但是总有些事,有些人得去面对,总感到郁闷,感到困惑。”

  “有些人,现在你如果无法面对,就别面对了;有些困扰,现在,你如果不
能处理,就别处理;有些情绪,现在,你如果不知如何分析,就别分析了;不想
不理不是逃避,而是暂时让自己从烦恼里抽离。你若再继续纠缠下去,恐怕只是
让自己更深陷于一团乱局;再说,现在的你没有办法处理,不代表以后的你也如
此无能为力,所以,你干脆把那些事那些人那些困扰和情绪暂时打包装箱,等到
你有能力去解决的时候再从容优雅地处理,不是说时间是解决困扰的最好办法吗。

  也许随著时间的流逝,也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把你曾经打包的东西悄悄松绑了!

  “

  “哇,筱怡,你真的好棒啊!”

  我突然发现自己更加地懂她了,也更深地爱她了。这样的好女人,到哪儿去
找啊。但是,我只能像陈静所说的,“为什么不早一点遇见你?”我摇头。

  “筱怡,你自己的事儿怎么样?也该有个男朋友了吧。”“你为我担心了?”

  “我不是担心,我是关心!哎,你那位同学,对,叫文杰,我看他这个人不
错,没有考虑过?”

  “文杰这个人是不错,帅气,聪明,而且我们很谈得来,我知道他有那个意
思,但我总是没有那种激情,唉,还是做普通朋友比较好。”

  “那什么样的男人会让你有激情呢?”我问她。

  “当然是那种性感的男人啦。”筱怡嫣然一笑,说道。

  “那你对性感男人的概念是什么呢?”我问。

  筱怡先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说:“随著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女人会渐渐
透过男人的表象欣赏他们由内而外的魅力。良好的修养和品格是男人性感的重要
条件;正直和谦逊是男人恒久的性感元素。”

  “哦,修养和品格,正直和谦虚。”

  “其实人们往往有一种错觉,以为高大威猛、性感外向就是性感男人,其实
性感是一种内在的体现,并非一件可以随便戴在身上的装饰品。自认为性感的男
人让人讨厌,自恋更是男人最要不得的品质。有些男人自认为英俊潇洒,随处照
镜子,借著车窗照,对著电梯里的镜子照,甚至是路边的臭水沟。自恋使男人盯
著自己脚尖上的灰尘,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世界。”

  “呵呵……”我笑了,我笑筱怡的幽默。

  “其实,不同的女人,眼中的性感元素也不同,有的女人喜欢偏于中性的角
色。当今越来越多的男人注意修饰自己,衣著得体、举止大方。有些会收拾房间、
能做一手好菜的男人深得女人青睐。”

  “那我就逊色多了。”

  “咳,其实我也是在瞎扯,但是我的确很相信这句话:”Don't struggle somuch,
best thing shappen when not expected. “筱怡说了一句英语。

  我思考片刻,然后说:“嗯,好!不要做太多的抗争,最好的东西总是发生
在出乎意料的时候。真是经典!”我赞扬筱怡。

  “这也许就是我的人生哲学吧。”

  这时,从隔壁的酒吧里传出布赖恩亚当斯演唱的英文歌曲:《Every 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 》,布赖恩亚当斯那嘶哑的、磁性无比的嗓音唱出的无
怨无悔为爱人付出的心声,让人百听不厌。仿佛在这样的歌声里,你的忧伤可以
彻底的释放和排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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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就在筱怡的爸爸六十大寿的生日那一天,平儿从北京来到新加坡。

  我和王丽一起到机场去接她。接机大厅里,有许多人等候,看似都是来接机
的人,个个都是翘首张望。近几年来,来往于新加坡与中国两地的人很多。

  透过玻璃墙望进去,在那熙熙攘攘的入境的人群中,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钟如萍外披风衣,戴著墨镜,仍然是那样的倨傲和飘逸。似乎看不出有什么
离婚后的阴影,相反,笑意很明显地绽现在她的脸上。

  如今再次面对钟如萍,我的心里很复杂。似乎以往对她的那种激情已荡然无
存,我不知道她的那种“阴谋”究竟是善心还是恶意。也许她是为了我好,也许
她是为了某种恩怨,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却残忍地伤害了我和英子的感
情。我知道,我已经背叛过英子,但我的心是爱她的,那种爱是一种纯粹的爱、
真切的爱,是我曾经一辈子的承诺。如今在既成事实的生活面前,我也只好像肖
亚东所说的,毕竟我们都有错,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再追究了,我们做男人的,还
是宽容点比较好。应该做一个从容、宽容而且包容的男人。

  钟如萍推著行李车走了出来,当她看到我时,竟双手脱离了行李车向我跑过
来,我急忙向王丽的身边靠了靠,或许这时她才发现我身旁的王丽,她马上就转
向王丽,王丽也赶忙伸手去跟她握手。

  “您好,钟处长。”王丽显得还有些尴尬。

  “还叫钟处长?现在人家是总经理,该叫钟总了。”我笑著说道,尽力使气
氛变得融洽。

  “叫什么都行啊,只是工作的责任不一样了。”钟如萍马上现出一种职场的
端庄和正经,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

  “那是啊,总经理的担子可不轻啊。”我顺水推舟。

  “是啊,我也觉得压力挺大的。”她似乎也谦卑起来。

  “没关系,有什么事儿让子昊帮你。”王丽一脸善良的神情。

  “看看,还是小丽好。”钟如萍在王丽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一副亲昵的样子。

  “我能帮什么呀?一个打工的。”我戏谑的说道。

  “谁不是打工的,你毕竟在这儿这么多年了,总是要比我熟悉吧。”钟如萍
说。

  “熟悉是一回事儿,但智慧又是回事儿。”我说。

  “你的智慧还低呀?”

  “当然和您相比,我是低多了。”我略带一种嘲讽的口气,我又想起她对我
的欺骗。

  “你不帮我没关系,还有小丽呢,对不对?”钟如萍又把身子朝向王丽,显
得谄媚似的说道。

  “我能做什么呀?我会做饭,干嘛你要是没地方吃饭的时候,可以到我家来
吃我做的北京饭。”王丽认真的说。

  “好啊,这就帮我大忙了,民以食为天吗。”钟如萍很高兴的样子。

  我和王丽把钟如萍接到她住的地方-嘉利园。

  “怎么样?我给你租的这套房子还行吧?”当我把她的行李放下来,说道。

  钟如萍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水味,她走到窗前,徒然间整个房子好象有
了些熟悉的气味,开始显得亲切。她推窗,看到大片绿色的草地,再过去是个游
泳池,水衬著西下的斜阳却是一种灵动的蓝,仿佛有湖的宁静。她深吸一口新鲜
空气,然后又在屋内环视了一下,说:“行,很好,谢谢你,子昊。”

  “谢什么呀?我说,钟总,”我叫了一声,我想我在王丽面前必须这么做。

  “你又来了。”钟如萍笑著说,带著一种嗔怪的神情。

  “今天本来我跟王丽要给您接风的,不巧,或者是刚巧我们的一个朋友的父
亲过生日,而且是六十大寿。我想,干脆您跟我们一起去吧。”我说。

  “好啊,什么样的朋友?”钟如萍问道。

  “子昊他们公司的同事,对我们挺好的。虽然家里特有钱,但一点架子都没
有,对人挺热情的。”王丽主动向钟如萍介绍起来。

  “哦?这么好的朋友,也介绍我认识一下。”钟如萍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人家可是个很纯情的女孩子,我担心您那一套人情世故会把人家给污染了。”

  我开玩笑的说道。

  “嘿,子昊啊,我怎么人情世故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说话总带著点刺儿似
的。咱们可是老朋友啦。”

  “就因为咱们是老朋友,所以我说话就不会跟您客客气气。”

  “他呀,说话有时爱贫,没什么意思,您还不知道?”王丽倒是认真起来。

  “呵……”钟如萍笑了,说:“是啊,我知道,他这个人脑子转的快,他的
思维我有时都跟不上。”

  “我哪有什么思维?我这个人就是诚实,就是太过相信别人。”

  “你还叫诚实?”钟如萍看了王丽一眼,然后“噗哧”笑了,说:“好好,
你诚实,你诚实。怎么?什么时候走?我好收拾一下。”钟如萍毕竟是见过世面
的人,懂得如何收,如何放。

  “马上就走,还收拾什么?”我说。

  “我总得换换衣服吧!”钟如萍说著拎起一个皮箱进了房间。

  在去筱怡父母家的路上,已是傍晚。落日沉在鳞次栉比的楼影里,幽蓝的天
象一片平静的海面。几片云镶著金边的琥珀,嵌在蓝镜里。钟如萍总是望著窗外
的景色,好象很有兴致似的,她说:“上次来新加坡,曾想过,要是我能在这个
城市工作就好了,没想到,今天还真实现了。”

  “你真的喜欢这个城市?”我的视线仍然注视著前方,头也没侧问道。

  “是啊,北京的冬天太冷,而且风沙也大。你看这里,终年如夏,绿意盎然,
而且干净整洁,是一个居住的好地方。”她说。

  “我不这么认为,我还是喜欢北京的那种飘雪的冬天。”我说。

  “是啊!有些事就是说不清。没有出过国的总是渴望著出国,出来的又总是
怀念国内的一切。难怪有人说在国内无论如何反动,出了国就变得特别爱国。”

  钟如萍望著窗外幽幽地说道。

  “不过,我还是真的很喜欢北京,尤其是现在的北京,那种动感,那种潮流,
随时都能感觉到,相比之下,这里也太安静了。”王丽也插了一句。

  “哪你为什么不留在北京?为了爱情,对吧?”钟如萍笑著逗起了王丽。

  王丽顿时一阵脸红,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没再说话、我们到达筱怡父母家
的时候,天色已经暮色朦胧。只见许府大院儿灯火璀璨。来参加寿筵的人很多,
除了几个外,大部分我都不认识。

  筱怡首先接待了我们,然后领我们去见她的父母。许伯伯今天一身唐装打扮,
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我把一幅为他写的条幅交给他,他让筱怡打开,于是筱怡
展开大声念道:“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为许先生六十大寿题,林子昊”。

  筱怡一念完,周围响起一阵掌声。

  “谢谢你,子昊。”许伯伯握著我的手握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我向他介绍了钟如萍。许伯伯格外高兴,激动地说:“好啊,中国在
海外的公司也越来越多了,我们这些老华侨也欣慰啊!”

  “许先生,以后还请您多指教啊!”钟如萍也很有礼貌地客套了几句。

  “许伯伯,您在中国的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我顺便问道。

  “还在筹划啊。”许伯伯笑了笑,带著些许的无奈。说:“子昊啊,现在中
国情况怎样啊?”

  “现在呀,许伯伯,现在整个欧洲都铺好了红地毯,正在准备迎接汹涌而至
的中国游客,欧洲各国都在学习说《你好》!”我刚说完,就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看得出,他们的脸上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

  “其实在欧洲人开始学说《你好》的时候,中国人已经早学会说《hello 》
了!”钟如萍也接著说了一句。之后又是一片笑声。

  这时,侍者端来了饮料,筱怡忙招呼道:“来,大家喝酒!”于是,每个人
从侍者的盘子里端起一杯自己各自喜欢的酒水。我端起一杯啤酒,举起扬了一下,
喊道:“来,让我们祝许伯伯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大家一起喊著跟许伯伯碰杯。

  就在我喝了一口酒之后,扭头的瞬间,一个清爽而略带阴郁的女子映入眼帘,
陈静,我的心颤了一下,只见她一身亮丽时装,脖子上系著条黑色丝巾,一头瀑
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她的出现仿佛使得现场顿生光辉。我怔怔地打量著
她,心里七上八下。陈静也正在看我,我们的目光相遇后,她不但没躲开,反而
更加热切地和我对视,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神色,那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久别重逢
的故人。而我不得不收回目光。心想在这种场合我可不能失态呀!

  好在王丽跑了过去,跟陈静聊了起来,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这时,我看到许耀明也穿梭在人群中,他们喝酒,聊天,嬉笑。气氛轻松而
热烈。

  客人们陆续上前向许伯伯道贺,于是,笑声,祝福声以及乐队的音乐声和歌
手的歌声此起彼伏,整个许府沉浸在庆典的欢乐中。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放下手中的酒杯,从兜里掏出电话,是个陌生的
号码,我按了接听,说:“Hello !”然后等著来电话的人说话。然而,电话那
边的人却一直沉默著。

  这时我感到奇怪。我用温和的声音问对方:“请问,你是谁啊?”

  电话里面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再不说话,我可挂了。”

  电话里空洞洞的一片沉寂。

  我收起手机,一边又拿起酒杯,一边思忖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正当我把酒
杯就到嘴边,准备将啤酒灌进嘴里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我迟疑地拿起手
机,这一次我没有先出声。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深沉的声音:“子昊,我是英子。”

  突然听到英子的声音,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我感到既惊奇又激动。她的声
音一点也没有变,即使她不介绍自己的名字,我也能听得出是她。

  我急促的问道:“英子,你在哪儿?”

  “我在燕京园,我对新加坡不熟,而且是举目无亲,只好找你了。”

  “英子,有什么事儿吗?”我是既欣喜,又疑惑,英子找我会有什么事儿呢?

  “李,李军他……”英子语气支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李军他怎么了?”

  我著急起来。

  “李军被警察给带走了。”

  “啊?”我惊叫了一声,“英子,你在燕京园等我,我马上就过来。”我口
气坚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的惊慌和著急,让王丽、钟如萍和陈静他们也紧张了起来,王丽急忙问我
:“什么事儿啊?”

  “李军被警察抓走了。”我说。

  “啊?李军他干嘛了?”钟如萍也著急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得马上去燕京园。”我说。

  “干嘛了?就等著挨鞭子吧!”只见许耀明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哥,你怎么知道?”筱怡紧接著问道。

  “我什么不知道?他们这些中国人到那儿都爱闹事。”

  “许耀明,你,你……”我急了,唰地冲了过去。钟如萍赶忙从后面拉住了
我。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筱怡狠狠地在许耀明的肩上打了一下。

  “筱怡,对不起,我得走了。”我顾不得跟许耀明理论,对筱怡说完又跟王
丽说:“你们还待著,不要扫人家的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照顾一下钟总。”

  王丽点点头,我又去跟许伯伯和许阿姨道了别。

  “我说子昊,要不要给李军的爸打个电话,让老爷子给说说话。”钟如萍跟
在我的后面认真地说道。

  “咳,这儿不是北京,这是新加坡,新加坡是六亲不认,甭说他老爷子,就
是国家主席也没用!”我说完便去开车,向城里驶去。

  “开车小心点!”只听筱怡在车后喊道。那声音柔和而响亮,平缓而悠长地
在夜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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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月明人稀,一弯新月渐渐升起,爬上淡墨色的雨树枝头,月色朦胧地勾画出
珊顿道的楼群和远处片片组屋的暗影。

  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英子,想到她,心里就会异常疼痛。我无法面对她,
无法面对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忐忑不停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回忆,当然还有那
就要见到她的那种激动。这一切已经完全搅乱了我心中那一池微微波澜的心湖。

  英子有一双聪慧敏锐地眼睛,她可以洞悉一切。所以,我时常感到自己已被
汹涌而来地黑暗淹没。就像一个在水中沉溺的人,无法呼救。只有挣扎。始终无
法摆脱负罪的感觉。

  加东到了,我把车停在燕京园门前的马路边。下车,张望,从掩著的玻璃门
望去,我的心在砰砰乱跳。英子,一个优秀的女子,就坐在一张餐桌的旁边。

  她始终在保持著一种怀想的姿势,柔情似水,却又冷若冰霜。有潮湿的风,
紧贴她的脸颊,侧身而过,额前有几缕哀婉的黑发在轻轻滑动。

  隔著一扇玻璃门,却仿佛是天涯相望。再见时岁月在你我生命的行书中写下
刻骨铭心四个字。而她眼角的沧桑是我用双手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纵是你我无
语的凝望,也掩饰不了命运残酷的风霜;我分明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孤傲自
负女孩,你用生命的倔强无力地刻下了最后的苍凉。

  英子,还记得我和你在雪中漫步时说过的话吗?

  “就要毕业了。”英子说。

  “是啊,不知道明年的冬天我们会在哪儿?”青梅竹马,共读寒窗,马上就
要面临高考后天各一方的处境,那时,我好象第一次对“生离”有了感谓。

  “没关系,寒假还有在一起在雪中漫步的机会。”英子安慰我。

  “一定。”我知道雪只会给我们增添情趣,永远不能阻隔我们的情谊。

  我们不约而同地轻轻哼起当时非常流行的那首歌,抒发著彼此的心事。“洁
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著我的校园,漫步走在小路上,留下脚印一串串,有
的深,有的浅……”歌声中,校园的广场上留下了我们俩清晰的脚印。

  “子昊,怎么不进来?”英子推开玻璃门,站在门前,她眼眸明澈而坚定,
没有一点相见的错愕和迷留。

  “哦,英子。”我回过神来,忙从英子推开的门隙间走了进去。

  我从来没有感到过我的行动是这么的艰难,我从来也没有感到过我会如此的
拘束不安。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手该放在哪里?

  “坐吧。”英子轻轻的说道。

  “哦。”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抬头,望了英子一眼,我看到她的脸上带著
忧伤,仿佛绵延数千里的忧伤。这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好象陷入了一片沼泽,
感到了呼吸的紧促和内心的挣扎。而她此刻却又表现出异常地平静和内敛,似乎
一切从未发生过。

  “李军被警方拘捕了。”英子从容地说道。

  “是怎么回事儿?”我问。

  “涉嫌非礼罪,被人告了。”

  “是谁告的?”“小雪。”

  “小雪?”我的脑子“轰”的一下。

  “嗯,是小雪,昨天下午餐馆休息时间,小雪在柜台上睡著了,李军对她动
手动脚,把小雪弄醒了,结果小雪不干了,就哭著喊著要报案。”

  “是这样。”我点著头,脑子里想著小雪。

  “这事儿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想了好久,这里我也没有什么熟人,所以,
还是决定找你商量商量。”

  “当时还有别人在场吗?”我问。

  “当时,厨房的两个师傅听到小雪喊叫,都出来了,也看见了。”“看来证
据是很充足了。”

  “对,对于李军的这种卑鄙行为,我知道他是罪有应得。但是想到这个餐馆
的生意,我有点担心,你看。”英子说完,把桌子上的一叠报纸推到我的面前。

  我拿起报纸,是当天的联合晚报,头版头条:“燕京园老板涉嫌非礼,被警
方拘捕”,标题字体很大,而且格外醒目。

  “今天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英子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找小雪撤诉?”

  “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只要小雪撤诉,我们可以给她经济补偿,最好能私
了解决。”

  我没有立即答应英子,因为我了解小雪的性格,再说,今晚听许耀明的那句
话,看来小雪跟许耀明联系过,小雪的控诉一定与许耀明有关。

  英子看我没有说话,又接著说道:“听说你跟小雪的关系不错,当然你们的
私事我无意过问,我只是想,如果你们关系不错,或许你能做点工作。”

  “对。”我点了点头,感到有些心虚。但对于英子的请求,我绝不会拒绝,
在我心里,我能帮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过分,毕竟我欠她太多。但又深想下去,
这种工作实在棘手。一边是小雪,我的情人,对我一往情深;一边是英子,我过
去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对我恩重如山。再加上李军,一个与我有著恩怨情仇的情
敌,如今我要仇将恩报。宿命啊,真的是太残酷了。

  “子昊,其实我已想了无数遍了,昨晚我整整想了一宿,我一直在犹豫,我
在犹豫要不要给你打电话,几次电话按到一半,我都中断了,今天第一次打通你
的电话,但我没有勇气说话,我挂断了。但我想起我爸,想起他们这投资的钱,
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啊。”英子几乎要掉泪了,我理解她对她爸的那种感情。

  “好,英子,我答应你,今晚我就去找小雪。”我坚定的口气,在英子面前,
我没有理由不为她做任何事。

  “谢谢你,子昊。”

  “不,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你能见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子昊,请原谅我近来对你的无情,那是因为你对我的伤害太重了,重得让
我无法承受。”

  “英子,是我不好,我知道,我知道我犯有不可原谅的罪恶。”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医治所有的伤痛,可是你给我的伤,在
我心里留下的是永远不能愈合的疤,在我坚强的掩饰下,有著不为人知的剧痛。

  即使有再多的不得已,我怎么能够对你的绝情毫不在意?离开了你,我独自
守著一个人的伤悲,不让你看见我心里的泪。曾经以为,远离那个伤心的城市,
就可以慢慢把你忘记,把那些欢笑和甜蜜,拥抱和背弃在记忆里通通抹去。可是
真正深爱过的心,却始终不肯放弃对往事的回忆。“英子说著,声音变的哽咽。

  “英子,……”我好想哭,心中顿时对她产生了一种深切的怜惜,忍不住从
后背把英子的肩膀紧紧地握住。

  这时,我们靠得很近,我可以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让我沉迷的气息。我低
头痛苦地说:“英子,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算了,都过去了。”

  “英子,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英子!”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地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把她的身子扳
过来,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我忽然感觉到,英子的身子是那么冰凉。我用了一点力气,好想暖一暖她。

  隔著衣服仍然感觉到她内心隐约的颤抖。我知道,她是一个脆弱而倔强的女
子。

  “别,别这样。”英子挣脱开我的双臂。“我看到她一脸的忧伤。那副迷人
的眸子里流淌出两行流澈的眼泪。

  “英子,你要知道,我一直是爱你的!”

  “爱?爱是什么?爱就是恨,爱就是伤,爱就是毁灭,爱的人就是恨的人。”

  英子的话让我颓然无语。我觉得自己的心在被一种力量拉扯。心硬被分成两
半的感觉,很疼。

  浑月当空,星点疏落,燕京园内一片死的静谧。心如同那寂寥的天空一样沉
重。曾经多少爱恋缠绵,奈何情深缘浅,转眼已是曲终人散,才知回首梦已远,
往事如烟,无语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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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虽然在见小雪之前我已做了很多思想准备,但到了她家门前我还是有些惶惑
不安。当我站在她家的门口等她开门的那一刻,我紧张地竟然额头都出汗了。

  小雪开了门,她穿一件宽大的白色体恤,她的脸色不像以往那样有些透明的
苍白,但依旧是令人沉迷的执拗表情,她娴熟地将手臂缠上我的肩,在我耳畔轻
语:“哥,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

  “我怎么会扔下你呢?”我说著伸手把她抱住,像以前的拥抱一样。小雪习
惯地把脸窝在我的脖颈,将整个身体依偎在我的怀中。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小雪抬头,显出一种似怨含嗔的眼神。

  “最近太忙,实在没有时间。”我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最近太忙,没有时间。’”小雪俏皮地学著
我的腔调。

  “真的很忙。”我边说边把她横著抱起一起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小雪身体倚靠在我的身上,她微笑著看著我,似乎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
俯下身闻到她黑色头发里有淡淡的百合香气,温暖的气息在皮肤上蔓延。

  我感觉到今天的夜晚是这样的清冷而落寞。四周如绝望的海水让人窒息,而
且绝望越来越清晰。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小雪谈起让她撤诉的事情,尽管事先
我已经打好了腹稿,想好了说词,但现在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小雪。我……”我刚要开口,小雪“唰”地立了起来,伸手把手捂在我的
嘴上。

  “你动作慢点。”我拉开她的手,说道。“怎么?你心疼你儿子了?”小雪
扬起调皮的脸望著我,然后竟微笑起来。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笑容却显得晦
涩。

  我尴尬地含笑点点头。

  “好,我去给你煮点咖啡,这里不许抽烟,我知道,你这个人很自觉,为了
儿子,你就忍著点吧。”小雪说著便起身,去了厨房。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窗户没关,我感到身体有些寒意。整个人郁郁的。

  我的心,竟然有些疲惫和困顿,也许是经过了一些人事的风吹雨淋,也沾染
了一些沧桑之后的尘埃,使我望向未来的视线被遮蔽,看见的只是黯淡的天气。

  窗外,看到有两个身著黄衣的僧人在沿街的房檐下悄然走过……

  几只蜻蜓平稳地盘桓,在月光下,翅膀上闪动著光芒……

  鸽哨声时隐时现,凄楚,悠长,渐渐地近了,噗噜噜飞过房顶,又渐渐远了,
在天边像一团飞舞的纸屑……

  开始闻到咖啡的香气,逐渐弥漫在这清冷的空气中,让人的思绪也无法分明。

  小雪端著咖啡壶,缓步走了过来,她的步子显得有些迟钝,微微隆起的小腹
还不是特别明显,但已没有以往那样的轻盈,仿佛承载著些许的负担。

  “过来喝吧。”小雪往杯子里倒著咖啡,若无其事的招呼了一声。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坐了下来,看著小雪继续缓缓地倒著咖啡。我有点心慌
不宁,总想著该开始了,该进入话题了。忍不住偷偷看了她几眼,她聚精会神地
瞪著流进杯子里的咖啡,嘴角浮著浅浅的笑容,但那笑里,有一种忧伤,涩涩的,
如雨后的斜阳;我知道,她的心里,也有一种忧伤,苦苦的,就像黄昏后的星光。

  许久,我轻轻吐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笑著道:“小雪,你煮咖
啡的技术是越来越精湛啊。”

  小雪默默的把咖啡壶往茶几上一放,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嘛?你真的
喜欢我煮的咖啡?”她的声音略混合著开朗与慵懒的气息,却又十分的柔婉动听。

  “当然。”我又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笑的很不自然。

  小雪吁了口气,长长的伸个懒腰,随手拔下头上的发夹,乌黑的秀发顿时散
落如瀑。

  “可惜你不能天天喝我煮的咖啡。”小雪摇头叹息。放下了杯子,将脸埋在
胳膊里。

  就在这个瞬间,我忍不住心疼起她来。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

  “小雪,听说你把李军告了?”我试探著问。

  “对,这人太坏!”小雪噘嘴道。

  “哦?能不能……”我还没有说完。

  “哥,如果你今天是来看我和儿子,我很高兴。如果你是来说服我什么,我
只好请你马上离开。”小雪抹了一把唇边的水渍,眉毛微扬,倔强的说道。

  “为什么?”我略露诧异。

  “很简单,为了我儿子。”小雪“啪!”的一拍茶几,有些凶巴巴的道,
“我好不容易才把心情调好,心情不好会影响孩子生长,你知道吗?”

  我骤然一惊,抬头望去。小雪的眼睛里闪烁著异样的光芒。

  “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我低声安慰她。

  “现在我的儿子就是我的一切,谁欺负我儿子我就跟他拼命!”小雪冲口而
出,表情显得冷峻而愤然。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避开她的眼睛。“告诉你?告诉你
有用吗?你们都是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感到吃惊。

  “哼,你们那些事,我全知道了。你以为李军是个好人啊,他为了讨女人欢
心,他什么事都会告诉你。但他看错人了,我楚小雪可不是那种容易上杆子的女
人。”小雪恼火地说道。

  我哑口无言,我看到小雪那张清秀而倔强的小脸此刻十分苍白,洁白的体恤
衬著她乌黑的秀发,越发的显得虚弱与孤单,全无平时开朗的样子。

  我无奈地一边摇著头,一边小心翼翼的喝著杯子里残余的咖啡,并有意地避
开她的眼神。

  “难怪你不要我,那么多优秀的女人都在等著你。”小雪冷笑著。

  “小雪,是我不好。”我嗫嚅地说。

  “我可没说过你不好。”小雪看我一眼,眼底荡漾起一湖温柔。

  “你后悔了是不是?”我说。

  这时,小雪转过身来,坐在我身边。带著近乎痴迷的眼神,然后依偎在我的
身上,我看到她的那张脸已然没有了女孩子的那种稚气,而是一脸的温柔和沉静。

  “哥,你知道吗?”小雪说:“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低声说:“我心里明白……”有眼泪从小雪的眼里要流下
来,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痛。

  “怎么说呢?其实我已经满足了!”小雪幽幽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
在我的心里,永远是个伟大的男人,你知道吗?我有了你的孩子就够了!”

  我心里一阵内疚,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有如此的心胸,相
比自己的自私,觉得在小雪面前显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一个儿子。你说是吗,哥?”小雪有点孩子气地问我。

  我又是尴尬地含笑点头。

  “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所以,我们的儿子将来也一定优秀。”小
雪调皮的抿嘴一笑,显得十分可爱。

  于是我把她一把揽了过来。小雪开始用她温柔的唇亲吻著我的脸,她把我的
唇吸在嘴里,我感觉到小雪身上很温暖,很纯净。

  夜深了,小雪蜷在我的怀里,一语不发,一动不动。我抱著她,看著窗外远
处那点点灯火。

  “叮咚叮咚”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是王丽的电话。“怎么样啊?

  钟总也在咱们家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王丽很著急的口气。

  “这就回去。”我在电话里对王丽说道。

  挂了王丽的电话,我怔怔地坐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我低头不语,心底温
热的湖水开始奔涌。我静静地接受著小雪她目光的细致巡礼。我知道,她一直在
看我,但我不敢看她的眼。我们都害怕,对方的眼里写著太多的内容。心会承受
不起的。

  终于,我们同时闭上了双眼,同时深吁了一口气,同时转过身,同时伸出双
臂。“让我们拥抱吧。”我们的心这样说。

  也许只有拥抱,才能表达这一刻难以言表的万语千言。

  紧紧的相拥。没有言语,没有流泪,没有指责。

  前生。今世。咒语。约定。劫难。缘。这无言深情的相拥。“你回去吧。”

  小雪最好凄婉地说道。

  我再一次把小雪紧紧抱在怀里,点了点头说:“你要保重,照顾好自己,有
事打我的电话。”

  “嗯。”小雪点头,泪水从眼睛里流泻出来,洒在我的肩膀,洒在我的颈项。

  付出与收获绝对不会平等,就像世间永远存在著误差一样,和你相伴的人,
不一定就是你爱的人;与你分离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爱你的人,只因造化弄人。

  所以,人生没有完美,人生也没有绝对的快乐。有缺陷,有遗憾才是真正的
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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