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0
  第889章 凯旋而归

  十天后,肆虐多日的暴风雪彻底平息下来,汉军也开始准备踏上归途,和匈奴军队被大雪困在北方不同,汉军有南撤的条件,首先是洛川道受暴风雪的影响不大,汉军完全可以从洛川道撤回关中,其次,汉军有充足的粮食和劳力,可以从容应对冰雪之灾。

  南撤主要的困难在高奴县到青石峪这一段,长约五十里,被将近三尺厚的大雪覆盖,不仅是人无法行走,就连战马也同样极难行军。

  为此,刘璟下令三万匈奴战俘开路,三万匈奴战俘用了足足四天时间,在茫茫雪原上开出了一条长五十里,宽一丈的道路,使汉军可以直达洛川道的入口青石峪。

  一早,小乔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在后院的冰窟里钓鱼,她们也是百无聊赖,找些事情打发时间,小乔已经在高奴县住了十天。

  但高奴县根本没有居民,更没有店铺,只有驻军,她也不敢出门,整日呆在宅子里,或者看书,或者刺绣,每天都无聊地度过,刘璟也只是黄昏时到来,次日一早便赶回军营,没有时间陪她。

  这两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消遣的办法,那就是钓鱼,后院有一潭池水,里面养了数百尾鲤鱼,只是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可以凿冰洞钓鱼。

  这也是小乔在池塘上滑冰时无意中发现,她滑冰时摔了一跤,便没有了兴趣,倒是钓鱼很是有趣,她每天都能钓上十几尾大鲤鱼,随即又放回池塘。

  就在小乔对钓鱼也有些腻烦时,刘璟居然在上午回来了,一名侍女跑过长廊,急声道:“夫人,殿下来了。”

  小乔大喜,丢下钓竿便向外宅迎去,在中堂院子里迎面遇到刘璟,小乔有些脸红道:“今天怎么白天赶回来了?”

  她有些想多了,这些天她与刘璟夜夜圆房,也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日子,现在还是上午,他居然回来了,难道他又想

  刘璟却没有意识到小乔细腻的心思,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中午准备出发回关中了,你们收拾一下吧!”

  小乔顿时慌了,连声埋怨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怎么来得及。”

  刘璟歉然道:“也是刚刚才决定,我特地赶回来帮你收拾东西。”

  “还是我自己来吧!好在东西不多,抓紧点收拾,或许赶得上。”

  小乔连忙叫上两名侍女回屋去了,刚走了几步,小乔又回头笑道:“看我急糊涂了,将军现在回军营,还是在这里吃午饭?”

  “军营也要收拾东西,我先回去了,等会儿有士兵会来帮你们将行李装车,临走前我会来接你。”

  刘璟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去了,这一刻,小乔心中忽然有一种失落,回到关中,她这样快乐的生活恐怕就不会再有了,那时,汉王将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想到这,她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午饭后不久,队伍终于出发了,小乔坐在一辆马车里,位于队伍的前方,四周都是刘璟的侍卫,十几名女侍卫也骑马跟随,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响,队伍开始缓缓启动,十万大军连同三万战俘绵延二十余里,浩浩荡荡向关中进发

  刘璟的十万军离开高奴县,走了约六七天,终于进入关中冯翊郡,关中也同样是白雪皑皑的世界,但下雪却远远没有高奴县那样暴烈,积雪只齐到人的脚踝,田野里还能看到三三两两挖掘水渠的农民,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惊讶地望着远处浩浩荡荡的军队。

  刘璟骑在马上,眺望着官道两边的民情,他还是前年夺取关中时前来视察过一次冯翊郡,那时关中破败荒凉,人口稀少,经过近两年的发展,冯翊郡的变化非常大,一路南下,随处可见聚集的村落和大片的农田。

  此时,远方一片民宅内,袅袅地冒着白色的炊烟,隐隐可见几名小孩向官道这边飞奔,几条狗则奔在前面,两边虽然被白雪覆盖,但依然能看出雪下是一片片方整的农田。

  这让刘璟心中颇为感概,历史上,光武帝刘秀是在洛阳建都,那是因为关中遭到赤眉军严重破坏,无法再恢复大汉帝国的盛况。

  但经过东汉两百年的治理,关中和长安都应该从破败中渐渐恢复,赤眉军的破坏应该成为历史,但到了西晋,依然定都在洛阳,还是没有选择长安,史书上说,是因为董卓、李催之乱对长安的破坏还没有恢复。

  但刘璟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关陇北部已经被匈奴、羌氐等游牧民族占领,关中面临严重威胁,长安已成危城,西晋王朝无力驱逐匈奴,也不愿使都城面临北方和西方的游牧民族威胁,所以定都洛阳,一直到永嘉之乱,京城洛阳被匈奴人攻破,整个北方沦陷。

  而现在,汉军经过近两年年的苦战,征服了陇西、河西的羌氐民族,又击败了盘踞在关中以北的乌桓和匈奴,灭亡了乌桓,将匈奴军队赶回草原,关中和长安的威胁被解除,那么定都长安也就不再有阻碍。

  “殿下在想什么?”贾诩催马上前,和刘璟并驾而行。

  “军师怎么不坐马车?”刘璟笑问道。

  “进了关中就不想再坐马车了。”

  贾诩望着两边的风景笑道:“从前在成都看多了农田、民舍,对人烟稀少的自然风景极为向往,但今天又回关中,却觉得人间气象竟是如此美好,这才是最美的风景。”

  刘璟点点头,“我也是有同样的感慨,击败匈奴,我们终于可以选择定都长安了。”

  “是啊!殿下恢复了大汉的荣耀,也相信会逐步使大汉王朝回到最强盛的武帝时代。”

  刘璟却笑了笑,他还没有恢复大汉王朝的西域都护府,何谈武帝时代?

  这时,刘璟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愿望,他的军队一定要进入西域,重铸大汉王朝的强盛,还有贵霜帝国,这个古老的帝国正同样是它最强盛的时代,两个文明是否会在西域碰撞?

  “殿下,向太守求见!”

  侍卫的禀报打断了刘璟的思路,他和贾诩对望一眼,两人都有点疑惑,向宠现在应该在蒲津关才对,怎么赶来了?刘璟便点点头,“请他前来。”

  片刻,冯翊郡太守向宠在士兵的引领下匆匆走上前,躬身施礼,“微臣参见汉王殿下!”

  刘璟也翻身下马,对侍卫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这时,侍卫们在官道旁辟了一块净地,铺上地毯,刘璟坐下休息,请贾诩和向宠也坐下休息,刘璟这才问道:“向使君是特地从蒲津关赶来吗?”

  向宠连忙欠身道:“微臣是准备去长安,向平章台汇报并州的情况,没想到正好遇到殿下归来,真是太巧了。”

  刘璟也连忙问道:“我也正想知道并州的情况,向使君不妨先说一说。”

  这里需要多说几句,按照刘璟和平章台的权力划分,各郡太守、郡丞和都尉由汉王任命,任免权在汉王手中,重大情况直接向汉王禀奏。

  而平时地方政务却是向平章台汇报,至于除了太守、郡丞和都尉以外的各郡郡吏和诸县各官则都由平章台任免。

  所以作为冯翊郡太守的向宠应该直接向刘璟汇报并州情报,而不应向平章台汇报,这是一种微妙的权力划分。

  不过因为汉军在与匈奴进行作战,刘璟实施了战时权力分工,平章台有权代汉王直辖各郡,向宠才会赶往长安向平章台汇报情况,这正是战时权力分工的表现。

  所以刘璟回长安后,首先就是要宣布战时状态结束,恢复常态,重新接管汉王的权力。

  向宠缓缓禀报道:“据微臣得到的消息,曹操在刘豹率军渡黄河后,便立刻发动了对并州匈奴的战争,因为匈奴主力已不在并州,他的战役打得非常顺利,不到十天便在雁门郡全歼刘罗的军队,俘获二十余万妇孺老弱,各种物资收获极大,据说仅缴获的牛羊就达数百万头。”

  贾诩也忍不住叹道:“刘豹在并州经略二十余年,自然积累了无数财富,曹军攻破他的老巢,自然会有丰盛的战利品,我们全歼刘豹主力,却白白便宜了曹操。”

  刘璟心中也有些遗憾,但又无可奈何,按照当初他和曹操的约定,战后以疆域划分,各取所得,就是说,在并州境内的任何收获都归曹操,而在关内的收获则归刘璟。

  这时,旁边的法正却接口道:“但并州的战俘在我们手中。”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刘璟,并州匈奴还有一万五千战俘在他们手中,曹操俘获了匈奴妇孺,他必然会安置这些妇孺,变成并州之民,那么并州匈奴战俘他怎会不要?

  想到这,刘璟笑道:“我们也不急,等曹操自己上门。”

  贾诩也点点头,随即笑道:“不过我们也有丰盛的战利品,另外在居延海,还有一块未到口的肥肉,我们得抓紧了,别让羌人抢先下手。”

  贾诩所指的居延海肥肉,便是刘去卑的三十余万部属,他们从河套迁去居延海,准备攻占河西走廊,现在刘去卑军队被全歼,如果不及时出兵,这三十余万部属要么被羌人抢掠一空,要么北撤阴山,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汉军都是重大损失。

  好在现在大雪封路,羌人难以北上居延海,匈奴人也难以北撤阴山,他们还有机会,想到这,刘璟立刻令道:“速令庞德来见我!”

  汉军击败匈奴的消息在半个多月前传到了关中,整个关中为之沸腾,从城池到乡间,随处可见载歌载舞欢庆胜利的民众,官道到处是从各地避难处返回家园的牛车和马车,所有人都激动万分,这意味着在他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遭受胡骑的掳掠杀戮。

  尽管离旦日还有一个多月,但很多人家都忍不住提前宰杀了为旦日准备的猪羊,痛饮美酒,欢庆这数十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而十天后,匈奴覆灭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巴蜀,尽管这在很多汉国高官的意料之中,但这个消息带来的巨大喜悦还是使所有百官都激动万分,他们立刻将这个消息传到了巴蜀和荆州,从最西的云南郡到最东的庐江郡都是一片欢腾,士兵们都忍不住将头盔高高抛向天空,纵情欢呼,“万岁!汉王殿下万岁!”

  欢呼声传遍四野,刘璟率大军抵达长安,他随即下令五万军队开进长安,举行盛大的进城仪式,并下令开仓放粮,赈济贫民,同时传檄中原各郡,大赦天下。

  汉军入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长安也沸腾了,二十万长安百姓奔上大街,敲打着锣鼓铁锅,载歌载舞,欢庆英雄凯旋,欢迎击败匈奴的大军入城。

  长安城内,二十万民众夹道欢迎汉军入城,延绵十余里,或许队伍就中有他们的父亲、丈夫和儿子,但此时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在欢迎一支凯旋的军队,在欢迎一支给他们带来平安和幸福的军队,他们需要一种方式来抒发心中的喜悦和激动,军队入城无疑就是最好的仪式。

  “万岁!汉军万岁!汉王殿下万岁!”欢呼声响彻全城。

  人群扶老携幼,妇人抱着孩子,少女们身着艳丽的长裙,一群群孩童跟着骑兵奔跑,许多骑兵将孩童们抱上战马,引来一片激烈掌声。

  李璟骑马在队伍中间,望着一张张热烈而激动的脸庞,望着一双双热泪盈眶的眼睛,他也有一种由衷的感动,他知道,这是民众对和平的期盼,也是他们对大汉王朝复兴的期盼。

TOP

0
  第890章 又见大乔

  入城仪式后,汉军从西城退出长安,返回军营,长安城内人群虽散,但激情未消,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全部爆满,人们饮酒聚会,抒发他们胸中未尽的余兴。

  刘璟也在入城式后返回自己的府中,小乔因为有些感恙,在昨天晚上便先一步回府休息,刘璟目前的府邸还是从前的临时住处,府邸不大,条件和成都相比也略显简陋。

  在汉国正式迁都长安后,汉王府将搬到北城的大驾宫,那里原本是光武帝刘秀修建的西都离宫,历代帝王都会拨钱粮修缮维护,虽然最后惨遭李催军队的破坏,但还有一部分保存完好,前几年刘璟北征陇西,曹操亲驻长安,司隶校尉钟繇又将大驾宫重新修缮,成为曹操在长安的临时住处。

  府宅后堂,陶湛正和继母苏氏聊天,陶湛生母在柴桑去世后,他父亲陶胜在两年后又娶了武昌望族苏飞的寡妹为后妻,陶湛虽然没有反对父亲续弦,但她心中并不高兴,他父亲身边有不少姬妾,为什么一定要再娶妻室?

  陶湛的心中的反感,表现出来就是对继母的冷淡,在父亲陶胜成亲一年后,陶湛依然不肯去见继母,直到苏氏为陶胜生下一子,取名陶林,陶湛看在幼弟的面上,才勉强与继母苏氏和解,但依然很少见面。

  随着陶湛年纪渐长,也慢慢成熟起来,她和继母的关系才逐渐融洽,也能时常见面,尤其苏氏作为陶府新主母,对陶氏家人管束极严。

  一年前,几名陶家家丁在成都酒楼喝酒,出言不逊,打伤掌柜,放火烧了酒楼,苏氏毫不袒护,将犯事家丁交给官府问罪,并赔偿了酒楼损失,这件事赢得了陶湛对苏氏的好感,她才算正式接受了这个继母,

  今天陶湛将苏氏请来,是有一件事情和她商量,起因是乔玄的宅子,乔玄宅子是租赁的民宅,但最近宅子主人将这座民宅卖给了太原张氏家族,张氏家族要重修宅子,乔玄就得搬走。

  其实这件事并非偶然,汉军大胜匈奴,意味着汉国迁都长安已成定局,长安地价随即暴涨,从前年每亩地一两黄金,涨到了现在的亩地二十两黄金,依旧一地难求。

  大量荆州、巴蜀甚至中原的豪族世家纷纷来长安买地置宅,一些中小户人家为了发财,便将长安的房宅高价卖掉,转而去附近县城低价置地购宅,赚取巨大的差价,乔玄所住的宅子就在这种背景下,高价卖给了太原张氏家族。

  这其中最大的获益者便是陶家,陶胜有敏锐的商业头脑,在汉军准备北征陇西时,他便意识到将来长安会成为刘璟的最终都城。

  而那时的长安人心惶惶,很多人家贱价抛售房产,陶胜趁机大量低价吃进,虽然后来陶胜将买来的一半土地无偿捐给了京兆官府,作为官宅用地,但陶家在长安城内还是拥有数千亩土地,大发其财。

  陶湛找苏氏来商量,就是想从陶家手中买下两栋好宅,一处给包娘的舅舅,那是包娘唯一的亲人,作为包娘生下儿子的奖赏,另一处便是给乔玄,作为乔家的府宅。

  苏氏笑道:“王妃想要两栋府宅还不容易吗?我请老爷安排一下就是了,不过都是自家人,为何要用买字,反而生疏了亲情。”

  陶湛摇了摇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何况我现在是以刘家主妇的名义向陶家买宅,本来我也不想麻烦陶家,只是我看中的两处府宅都属于陶家,所以才请夫人前来商议,再说,以刘家的资产,买两处府宅还不算费力,夫人不必和我客气了。”

  苏氏知道陶湛的脾气,只得苦笑一声说:“不知王妃看中了那两处府宅?”

  “一处便是城南正阳街上有名的古槐府,大约占地十亩,另一处位于城西龙王弄,大约占地八亩,两处府宅都临河,目前都空关着,按照市价,临河府宅每亩三十两黄金,我如数照付,只希望尽快过户。”

  苏氏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心中却有了计较,她还可以好好置办家具,装饰府宅,总之,这笔房宅钱陶家绝不能入帐,就算不管陶湛,也要给汉王面子。

  “好吧!等老爷从成都回来,立刻就过户,最迟十天后办妥。”事实上,地契就在苏氏手中,她随时可以过户,但她需要十天时间对房宅进行修饰。

  陶湛点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急急奔至堂下,高声道:“夫人,王爷回府了!”

  陶湛顿时大喜,立刻起身道:“汉王殿下回府了,我得去迎接,先失陪了。”

  “我就不打扰你们全家团聚,我先告辞。”

  苏氏从侧门离去了,陶湛则快步向外宅走去,正好遇到了刘璟入府,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丈夫,陶湛心中一热,迎了上去,“夫君回来了!”

  刘璟回到家中,几个月一直紧绷的心神忽然放松,浑身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但他看见妻子,心中涌起一种久别重逢的亲情,他上前紧紧将陶湛拥抱在怀中,后面的大群侍女们都愣住了,还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和王妃亲昵,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陶湛的脸微微一红,她感受到了丈夫对自己的深厚感情,她心中也十分感动,但当着这么多侍女仆妇的面,她却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夫君,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刘璟笑了起来,放开妻子,又看见了孙尚香,她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刘璟向她伸出手臂,孙尚香慢慢走上前,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任由刘璟将她也紧紧拥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你应该去抱你的儿子,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就不用这么献殷勤了。”

  刘璟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又立刻热闹起来,“爹爹!”长女刘珠飞奔而来,她已经六岁了,长得还是那么圆润可爱。

  刘璟最喜欢她,一把将她抱起,重重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疼爱地笑道:“我的小猪儿长成大猪儿了。”

  “爹爹,你去看看小弟弟吧!他和珠儿长得好像。”刘珠在刘璟耳边小声道。

  “爹爹当然要去看他。”

  这时,长子刘致上前向父亲跪下行礼,“孩儿拜见父亲!”

  刘璟连忙拉起他,笑道:“这里不用行跪礼,快起来!”

  刘致是刘璟的嫡长子,又是刘璟早已立下的世子,未来将继承父亲的事业,也将肩负实现大汉王朝重新走向强盛的重任。

  所以刘璟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甚至陶湛给刘致换师傅没有事先和他商量,都差点引发夫妻反目。

  但也正是这种比较苛刻的要求,使刘璟和长子之间的父子亲情稍显单薄,至少没有像刘珠和父亲那样的亲密无间。

  这时,两岁的刘陇和刘婵也被乳娘抱来迎接父亲,刘璟和他们一一亲热,这才被家人如众星捧月般迎去了后堂。

  后堂上,家人聚集一堂,小乔也强撑病体来到后堂欢迎刘璟回家,这时,刘璟终于看到了大乔,她坐在最后,衣裙朴素,不施粉黛,身上和头上没有一件首饰。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沧桑的痕迹,却添了一种成熟从容的丰韵,就连她和刘璟的目光相触,她的目光里依旧波澜不惊,静如深潭。

  刘璟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和大乔的激情只是机缘巧合,恐怕以后很难再重温旧梦。

  刘璟和大乔的目光相碰,只是短短一瞬,刘璟的目光便移开了,旁边人很难看出一点端倪,其实整个府宅中,除了小乔略微有点怀疑他们关系外,其他人都茫然不知。

  陶湛笑道:“大乔是九月时到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大家相处得很愉快,只是她一心要搬回乔府居住,我和尚香怎么劝她也没用,夫君也帮我们劝劝她。”

  刘璟向大乔微微点头,笑问道:“夫人在我府中住得不xi惯吗?”

  大乔淡淡一笑,“不是!王妃对我很好,亲如家人,我心中感激不尽。”

  “那为什么要搬走?其实和大家住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顾,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孩子,不会感到寂寞,夫人,留下来吧!”刘璟的目光带着一丝期待,注视着大乔。

  大乔长长的睫毛垂下,良久,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家父年迈,需要人照顾,我还是搬去父亲身边较好,有时间我就会过来。”

  刘璟也无法勉强她,心中只得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夫人了。”

  这时,包娘抱着已经满月的儿子出来,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这个白胖可爱的小家伙转移了,后堂里顿时热闹起来,大乔却悄悄起身,离开了后堂,她的东西已收拾好,只是为了看一眼刘璟,现在心愿已达成,她便可以离去了。

  只有刘璟注意到她的起身,他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她的背影,见她毫不回头,绝然离去,他的内心猛地被刺痛了。

  “老爷,这是你的孩儿。”

  包娘将儿子递给刘璟,她心中很激动,他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她期盼着丈夫能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这个儿子。

  刘璟压住了心痛,将思路拉回来,接过自己的儿子,望着襁褓里白胖可爱的圆圆小脸,他因大乔离去引发的伤感也暂时被遗忘了,刘璟笑道:“这又是个小包子,我喜欢!”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小包娘红着脸小声道:“大姐给他起乳名破虏,因为他出生,正好遇到汉军大破匈奴,现在还没有官名。”

  刘璟向妻子陶湛点点头道:“这个乳名王妃起得很好,陇儿是在我收复陇西所生,而破虏是在恢复雍州时所生,那官名就叫做刘雍。”

TOP

0
  第891章 宅院风波

  入夜,刘璟住在妻子陶湛的房间,数月未见,夫妻之间柔情如水,异常恩爱,虽然一路跋涉,刘璟身体很疲惫了,但精神却很亢奋,怎么也难以入睡。

  陶湛依偎在丈夫怀中,脸颊微红,双眸轻闭,细细体会一番缠绵的销魂滋味,尽管她也有些累了,不过见丈夫睡不着,她也强打精神,陪丈夫说说话,她笑问道:“我感觉白天你似乎有些疲惫,怎么现在精神倒好了?”

  “我不知,感觉很累,似乎闭眼就睡着,可就是睡不着。”

  “那我替你捏捏肩膀,放松一下吧!”

  陶湛坐起身,穿上了内裳,轻轻替丈夫揉捏着肩膀,一边低声笑道:“今天和陶家做了笔买卖,买下了陶家的两栋宅子。”

  “我们家还需要宅子么,莫非你想让致儿搬出住?”刘璟开玩笑道。

  “看你说什么话,致儿才九岁,他能搬出去住吗?我是给包娘舅舅买栋宅子,他们一家人从襄阳来投奔,没地方住,包娘给你生了儿子,应该奖励她。”

  “包娘的舅舅好像我认识。”

  “你当然认识,他就是你伯父府中的马夫,他的义父就是当年照顾过你的蒙叔,蒙叔去世,还是他送的丧。”

  刘璟想起了当年的蒙叔,不由叹了口气,已经十几年过去了,陶湛又道:“包娘的舅舅租住在龙王弄,他们家有五个孩子,还有包娘的外祖母,挤在一间小院里,住得很局促,长安的房宅也买不起,

  我让人打听一下,正好龙王弄内有一栋空宅,占地八亩地,是陶家的产业,我就买下了。”

  刘璟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我听说长安地价暴涨,陶家发了大财,是真的吗?”

  “或许是吧!哎,陶家总是改不掉这种谋利之心。”陶湛对父亲这种投机赚钱很是无奈。

  刘璟拍拍她的手,笑道:“你不必太在意,可惜当时我没有想到,否则我也会买下一大片土地,转手就是十倍的暴利,这种赚钱很爽。”

  “你若买了土地,我就全部白送给无家可归的穷人,让你亏蚀老本。”陶湛狠狠捏了两下他的肩膀,没好气道。

  刘璟哈哈大笑,“幸亏我没有想到,否则真亏掉老本了。”

  陶湛叹了口气,又道:“陶家不想要钱,我不肯,总之,我不想欠陶家人情。”

  “陶家其实做得也很不错,买下大片土地,捐了一半给官府,解决了令人头疼的官宅难题,百官们都在夸赞他呢!”

  “那是因为我大哥是长安太守,他才这么大方,否则他哪里肯这么出血。”

  刘璟笑了笑,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他知道妻子对陶家要求非常严格,陶家只肯捐一半的土地,未必让她满意,刘璟又问道:“你刚才说买了两栋府宅,一栋是给包娘舅舅,那另一栋呢?”

  “另一栋是给乔老爷子,他现在住的宅子被主人买给太原张家,得搬走了,我索性给他买下一栋府宅,让乔老爷子和大乔也有个安身之处。”

  刘璟半晌没有说话,陶湛见丈夫不吭声,心中有些奇怪,便问道:“夫君,你不愿意吗?”

  “不是!”

  刘璟沉吟一下道:“这两栋宅子买在哪里?我明天想亲自去看一看。”

  刘璟回长安后打算先好好休息两天,陪陪妻儿,然后再着手处理公务等杂事,次日一早,他便换了便装,乘坐马车来到了正阳街,他实际上只关心大乔的住所,既然大乔不肯住在他的府中,那他就希望大乔能住得尽量好一点。

  马车在正阳街古槐府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颇为有名的府宅,因为宅子后园有三棵千年古槐而出名,曹植在长安时,便是住在这栋府邸内。

  这座宅子唯一的不足就是稍稍偏小,占地只有十亩,不适合大家族居住,适合带着妻妾的官员居住,不久前,巴蜀一名富豪看中了这处府宅,出价八百两黄金,但陶胜没有答应,这座府宅很有品位,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入住。

  而现在,陶湛买下了它,将作为乔府给乔玄和大乔居住。

  府宅大门没有关,刘璟也没有通报,带着几名侍卫直接走了进去,只见府宅内有不少工匠正在忙碌,修饰房屋,安装假山凉亭,修建长廊,栽种树木花草。

  刘璟点了点头,看来陶家不糊涂,不是直接交钥匙了事,这时,身后有人喊道:“前面让一让,小心别撞着了。”

  刘璟一回头,只见几十名家仆模样的人正在搬运家具屏风之类进来,刘璟连忙闪身让到一边,他仔细打量一只橱柜,发现竟然上好的黄梨木,这可是珍贵宫廷用材,这让刘璟不由有些惊讶,就算陶家有意讨好陶湛,也不至于如此,毕竟这不是他们家的住所。

  这时,后面走来一人,刘璟一眼认出了他,正是陶湛的二叔陶利,陶利也看见了身着微服的刘璟,着实也吓了一跳,慌忙上前行礼,“殿下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看这座宅子。”

  刘璟指着宅子中的工匠问笑道:“这些都是二叔安排的吗?”

  陶利点点头,“兄长去了成都未归,大嫂就找到我,说湛儿买了两处宅子,让我安排人手好好收拾一下,我特地一早就过来了。”

  这时,后面又走来几名抬家具的伙计,道路有点狭窄,陶利便道:“殿下,换个地方说话吧!”

  刘璟点点头,和陶利来到中堂,中堂两边摆放着几只坐榻,正中间是一架屏风,刘璟走到屏风前细看,还是用黄梨木雕成,做工精美,上面人物栩栩如生。

  刘璟指着屏风笑道:“光这座屏风就价值两亩地吧,少见啊!陶家居然做亏本生意?”

  陶利苦笑道:“这是大嫂的意思,殿下应该明白陶家的苦心。”

  “我明白陶家的苦心,不过万一这座宅子是给什么管家居住,陶家岂不是亏大了,二叔也知道,王妃心软起来,很让人头疼的。”刘璟开了玩笑地说道。

  “殿下也未免太小看我了,陶家再有钱,也不至于如此挥霍,一套黄梨木家具比这栋宅子还贵得多,我怎么可能随便拿出来,龙王弄那栋宅子就是很普通的家具,只有这栋宅子我才敢下血本。”

  “为什么?”刘璟注视着他问道。

  陶利很为难,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因为我知道这是乔老爷子的住所。”

  “胡说!”

  刘璟脸一沉,“二叔,莫非你也想骗我?”

  陶利无奈,只得长身施一礼,“我若说了,殿下千万别怪我。”

  “二叔,我们是老交情了,我怎么会怪你。”

  陶利被刘璟软硬兼施,逼得没办法,只得说了实话,“因为我知道,这所宅子将是大乔的住处。”

  “是大乔的住处又怎么样?”刘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殿下,有些事情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了,为何一定要我说出来?”

  刘璟没有说话,他负手望着屋顶良久,才淡淡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殿下,江东谢氏一直和陶家做生意,大约一个月多前,谢氏二家主谢印来襄阳买药材,正好我在襄阳,在一次酒后,他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说是谢夫人从吴王宫内传出来,大乔逃去长安后吴侯大发雷霆,骂殿下得了小乔还不够,还要和他争大乔”

  “别说了!”

  刘璟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这种事情纯属无稽之谈,切不可随意传出去。”

  陶利吓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殿下放心,我知道分寸,此事我连大哥也不会说。”

  刘璟想起这是陶利,也不是外人,他脸色立刻柔和下来,笑道:“那这栋宅子就烦劳二叔了。”

  说完,刘璟拱拱手,转身便扬长而去,陶利望着他走远,不由叹了口气,若刘璟对大乔无意,他又何必亲自来视察这座宅子?

  陶利心中有些担忧,虽然汉王殿下不准他向任何人泄露这个秘密,但要不要告诉陶湛呢?陶利和侄女陶湛的感情一直很深厚,当年他被张允所抓,危在旦夕,是陶湛求刘璟帮忙,把自己救出来。

  一旦大乔成了汉王刘璟的别宅妇,对陶湛会有影响,不过这个念头在陶利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既然刘璟已经警告过他,他若说出去,后果会很严重,以后再说吧!

  这时,一名管家指挥着四名家仆抬着一架屏风走来,陶利立刻问道:“这屏风要放在哪里?”

  管家躬身道:“老爷,这是要放在后宅的屏风。”

  陶利连连摆手,“这座屏风换掉,换成内库中的那座白玉屏风。”

  管家吓了一大跳,“老爷那可是”

  陶利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老爷那边我会解释,你们去给我抬来。”

  陶利将内库玉牌递还他,“快去!"

  管家吓得慌慌张张跑了,一边跑,一边暗暗咋舌,这座府第到底是谁住?二老爷竟然把陶家压库宝贝之一的白玉屏风送出来。

TOP

0
  第892章 心有灵犀

  刘璟从古槐府出来,又去了龙王弄,随便看了看那栋宅子,便转道去了不远处的长安东市,汉长安不是唐长安,没有规模浩大的东市和西市,很长一段时期长安商业凋敝,贸易惨淡。

  一直到汉军占领关中后,刻意发展贸易,长安的商业便渐渐开始恢复了,率先而来的是粟特胡商,这些胡商不远万里从丝绸之路过来,途径长安只是休息,又继续东行去洛阳交易。

  但他们同样具有敏锐的商业嗅觉,当汉国为扶植长安商业,特地将长安商税从二十税一减为三十税一时,这些胡商再也不去洛阳,改为在长安交易,几名财力雄厚的胡商甚至还在东市买下了占地颇大的店铺,开办了珠宝店和胡人邸。

  长安商业便在胡商的带动下,渐渐繁荣起来,东市也由二十几家店铺,渐渐发展到数百家店铺,经营着从粮食到牲畜,从珠宝到铁器的各种商品。

  在东市的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满载货物的牛车,坐着富商大贾的马车,还有来自南方的大象在漕河前搬运货物,以及来自西域的规模庞大的骆驼队。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东市内人流如潮,有头戴脱浑帽、身着宽大皮袄的羌人;皮肤微黑、高鼻宽脸的贵霜人;梳着小辫,腰束花腰带的乌孙人;头戴宽檐尖帽,满脸精明的粟特人,当然最多的还是来自大江南北,操着各种口音的汉人。

  刘璟到来时,正好遇到一支规矩很大的粟特商队,光骆驼就有一千多匹,这是由几十名商人组成的庞大队伍,商人们也骑在骆驼上,在他们身后,各自跟随着几十头满载货物的骆驼。

  这支商队的到来,使东市内更加热闹,不少坐贾从店里跑出来,伸手和骆驼上的粟特商人讨价还价,价格只要谈好,粟特商人第二天自然会把货物送来,现在他们的目标是胡人邸,也就是胡人旅舍,先好好休息,大吃一顿,明天再做生意。

  刘璟一路看得颇为好奇,他信步走进一家胡人珠宝店,粟特店主迎了上来,拱手行一礼,用一口流利汉语道:“愿光明保佑您!”

  刘璟想了想笑道:“我想买一支金簪。”

  “客人请里面坐。”

  粟特人做生意讲究私密,客人到来都会被领到单间,旁边不会有其他人,既保护了客人的隐私,也给了客人尊严,就算不买东西,在招待完奶茶后,也会被客客气气送出去,绝无半点歧视。

  刘璟是单身男子,接待他的便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胡娘,虽然不算很美貌,但一双大眼睛却很有神采,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一般。

  胡娘也会说汉语,虽然不算流利,但勉强能交流,她请刘璟坐下,又奉上香甜的奶茶,这才取出一只描金象牙匣子,在刘璟面前打开,“公子想买金簪,这里有三十种,公子可任选一支。”

  刘璟被匣子里的各种明晃晃的金簪照得眼花缭乱,他一时看花了眼,胡娘善解人意,抿嘴笑道:“不知公子要给妻子买,还是给情人买?”

  刘璟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是给妹妹买,给母亲买,给女儿买,一定是妻子或情人呢?”

  胡娘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刘璟,刘璟又笑问道:“给妻子买和情人买又有什么不同?”

  胡娘这才如释重负,又笑道:“妻子重实际,要买黄金厚重的簪子,情人重式样,要买珠宝别致的簪子,这样才会得到她们的欢心。”

  “说得不错,我想买一支镶有蓝宝石的簪子。”

  胡娘连找出五支镶有蓝宝石的簪子刘璟都没有看中,不是嫌弃宝石太小,就是嫌式样太花哨,这时,胡娘想了想,笑道:“公子请稍候!”

  她收走匣子进了里屋,不多时店主和她一起出来,店主手中有一只长条型的象牙匣,店主坐下,笑着把象牙匣推给刘璟,“公子请看这支,相信公子会满意。”

  旁边胡娘补充道:“这是一支一卖,是店里最好的蓝宝石簪子。”

  刘璟慢慢打开,眼睛顿时一亮,这是一支玉簪,深绿色的玉髓细腻若脂,长约三寸,造型古朴流畅,在玉簪尾上,镶着一颗葡萄大的蓝宝石,呈椭圆形,完美无瑕地镶嵌在玉簪上。

  刘璟对这支簪子爱不释手,店主看出刘璟的喜爱,笑道:“公子很有眼力。”

  刘璟点了点头,“就是它,这支玉簪我要了。”

  从东市出来,马车调头返回了汉王府,汉王府位于城南长阳街,当马车行到街道路口时,刘璟叫停了马车,他注视着街道旁的一栋府宅,片刻,他推开车门向台阶上走去。

  一名侍卫意识到汉王要拜访这户人家,侍卫连忙奔上台阶,用力拍了拍门环,片刻,一名老者开了门,头戴平巾,身着宽厚麻衣,手中执一把竹扫帚,此人正是乔玄,他看见了刘璟,不由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扫帚迎了出来,“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刘璟笑了笑,“我路过此地,特来看一看乔公。”

  “殿下快请进来!”

  刘璟信步走进了大门,感觉还不错,这座府宅内树木极多,而且粗壮高大,在春夏时应该绿树成荫,现在虽是冬天,但依然能感受到旺盛的生机。

  不过房宅却有些旧了,家仆也不多,最多只有十几人,显得府宅内空空荡荡,看得出乔玄刚才正在庭院中扫地,所以亲自来开门。

  “乔公还要自己扫地吗?”刘璟望着一堆落叶笑问道。

  “哎!这只是一种锻炼身体,人老了,久坐不动容易生病。”

  乔玄是在四十岁时才连得两个女儿,他现在已年过七十,身体不太好,看起来非常苍老,比当年他为孙尚香做媒时老了很多。

  刘璟点点头,跟他来到中堂内坐下,他打量一下堂内,堂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桌子,桌子油漆也掉了,显得很老旧,不过还算结实,但和乔玄的身份相比,还是显得十分寒酸。

  乔玄仿佛明白刘璟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我已经习惯了简单的生活,而且这些家具和江东相比,又好了很多,衣食无忧,我很满足了。”

  “乔公过几日就要搬家了,房宅已经准备好,还不错,正在收拾修缮,过几天就搬过去。”

  “我已知道了,多谢殿下和王妃费心,其实也不必太麻烦,昨天张家派人来告诉我,说他们这两年都不会来长安居住,让我安心住下去,如果他们早说一天,就不用麻烦王妃了。”

  刘璟笑了笑,“毕竟是别人的宅子,还是搬过去吧!”

  这时,后堂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稍稍迟疑一下,但还是走出来了,正是大乔,她已在昨天搬到乔府,只见她身穿一件褚红色的细麻筒裙,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斜插一根银簪,素颜无妆,皮肤光洁细腻,雪白如脂,更显得她天生丽质,气质高贵淡雅。

  她向刘璟行一礼,淡淡笑道:“殿下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在家里闲得无聊,出来走走。”

  大乔在刘璟对面坐下,脸上浅浅的笑容依然很宁静,语气也十分柔和,就仿佛娓娓道来,和她谈话,让人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安详,但又有一种无形的距离。

  “相别几个月,家人都是多么盼望你归来,有多少话要和你说,孩子们又多么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还要几个月堆积的公务,或许很多饥民还在苦苦的引相盼,就等着殿下签字赈济,殿下又怎么能闲得无聊?”

  她的语气虽然柔和,但她却是责怪刘璟不管家庭、不顾公务,刘璟脸上有些发热,但心中也有点不太舒服,半晌没有说话,端着热茶慢慢喝茶。

  旁边乔玄却有点慌了,女儿从不批评任何人,今天怎么能这样对汉王说话,实在太无礼,他急忙斥道:“阿荷,殿下大战归来,身心极度疲惫,正是好好休息两天,你怎么能责怪殿下,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大乔却仿佛没有听见父亲的斥责,她又注视着刘璟淡淡笑道:“殿下,我说错话了吗?”

  刘璟蓦然醒悟,这其实就是大乔在关心自己,才会这样责怪,否则她何苦得罪一国之君,想到这,刘璟心中释然,刚才的一丝不快也抛得无影无踪,他连忙欠身道:“乔公莫怪阿姊,她说得对,我肩负万千人的福祉,怎能游手好闲,我这就回去处理紧急公务。”

  大乔注视着刘璟,眼中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这才是她深爱之人,谦虚纳谏、宽厚仁德,她当然知道刘璟其实是来探望自己,这令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不过大乔心静如水,就算心中感动,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她又浅浅笑道:“殿下既然来做客,哪有刚坐下就逐客的道理,不妨稍坐片刻,我正好煮了一壶热茶,请殿下评判一下,稍坐!”

  她起身便向后宅而去,乔玄心中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刘璟竟然如此谦虚接受长女的批评,更让她惊讶的是,长女煮茶从不会给任何人品尝,就连他这个父亲也是在她当年出嫁前喝过一次,更不用说外人,她居然煮茶给刘璟品尝。

  不多时,大乔拎着一只青瓷圆壶走进来,手中还托着两只白玉茶碗,乔玄更加惊讶,长女平时煮茶都是用小壶,洽洽倒一小杯,她自己品茗,十几年来从来如此,但今天她居然用了大壶,就仿佛知道刘璟要来一般。

  乔玄心中有些混乱了,他忽然有一丝明悟,难道是

  想到刘璟一早就过来,又想到大乔从不随意批评人,今天却批评刘璟游手好闲,又特地用大壶煮茶,乔玄终于有点明白了,刘璟和长女之间,恐怕也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想到这,乔玄坐不住了,他拍拍额头,连忙起身笑道:“若不是阿荷提醒,我险些忘了,我的屋里还在煎药呢!我得去看看,殿下请稍坐,我马上就回来。”

TOP

0
  第893章 心事难平

  刘璟心中暗赞乔玄知趣,不愧是乔国老,懂得在关键时刻退出,他也起身笑道:“乔公人让下人去就是了。”

  “不!不!我的书房不准下人进入,殿下稍坐,我马上就回来,失礼了。”

  他转身匆匆去了,大乔也没有阻拦父亲,就仿佛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她倒了两杯茶,端着一杯放在刘璟面前的小桌上,笑道:“殿下请!”

  就在她要起身之时,刘璟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你忘了当初的诺言!”

  大乔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轻咬一下嘴唇,低声道:“你先放开我的手,下面人会看到。”

  刘璟也想起堂下站着一名侍女,他极为不甘地放开了大乔的手,大乔却没有走开,就在他面对坐下,脸色恢复了淡雅的神情,笑道:“你先喝我煮的茶。”

  刘璟恨恨道:“我来你就走,却不顾我的心情,令我心如刀割,哪有心思喝茶?”

  大乔却没有接他的话头,又淡淡道:“我守寡以来,我从未给别人煮过茶,你是第一个。”

  刘璟不再抱怨,他默默点头,端起茶杯,细细品味。大乔笑道:“怎么样?”

  “淡雅闻怡,回味悠长,茶如其人。”

  “你很会说话,难怪我妹妹要嫁给你。”大乔嫣然一笑,起身回到自己座位,刘璟脸色一变,他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就是因为他娶了小乔。

  但他却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我要为天下之君,娶天下之女’,那只会让大乔更加鄙视自己,他娶小乔是贪图小乔美色,而大乔却给了他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拨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感,让他难以忘怀。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片刻,大乔柔声说:“王妃宽容仁爱,尚香热烈奔放,小乔清丽无双,包娘也温婉可人,你的孩子更是个个活泼可爱,得妻儿如此,夫复何求,殿下,回去吧!”

  “若得不到你,将是我一生的遗憾。”刘璟低声道。

  “可是你已经得到过我了。”大乔垂下长长的睫毛,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我不仅要得到你的人,更要得到你的心,我要和你日夜厮守在一起。”

  大乔叹了口气,“别说傻话了,你快回去吧!”

  刘璟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说,大乔默默看了他半晌,站起身道:“我先回房了。”

  “等一等!”

  刘璟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只象牙盒子,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十一月初一是你的诞日,可惜我无法赶回来。”

  大乔浑身一震,她自己都忘记了,刘璟却居然记得,她鼻子一酸,眼睛有点湿润了,但大乔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变化,勉强笑道:“多谢了!”

  刘璟知道,他和大乔之间还隔着很多东西,至少今天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将大乔为他煮的茶一饮而尽,起身施礼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请代我向令尊说声抱歉。”

  刘璟转身便大步离去,大乔一直望着他走远,这才幽幽叹了口气,又慢慢走到桌边,拾起象牙匣子,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深绿色的玉簪,温莹若脂,簪尾镶着一颗碧蓝如水的蓝宝石。

  虽是一件昂贵的首饰,但给大乔带来冲击的不是玉簪本身,而是刘璟对她的情意,她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各自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从乔府回来,刘璟情绪有些低沉,他将自己关在内书房中,不想见任何人,如果说大乔对他已无情,那她却又不远万里来到长安避难,而没有去最近吴郡,这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能保护她。

  而且那一壶茶足以证明她心中的情意,但她对自己的态度却又是若即若离,其实刘璟也知道大乔的身份和小乔不一样,小乔虽守寡,但只要守孝期满,她随时可以再嫁人,没有任何障碍,而且小乔的追求真实的生活,绝不会将自己禁锢,

  大乔就不一样,她曾是江东主妇,尽管她的身份也是妾,但江东军民却普遍爱戴她,将她视为江东主母,具有崇高的威望,当年曹操想娶大乔小乔,便触怒了江东军方。

  正是这种身份将大乔拴住,使她不敢轻易逾越一步,只有在第一次从江东逃亡之时,机缘巧合,她才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和刘璟发生了一段情愫,而今天,家庭、亲情和身份,使她很难再迈出当初的那一步。

  刘璟即使权势滔天,也很难再如愿以偿,刘璟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只能往好的一方面想,只要阻拦住大乔因此出家,他就有机会,慢慢来吧!

  这时,刘璟听见有人敲门,这是他的内书房,除了妻子和尚香外,任何人都不能入内,他连忙收敛心神,道:“请进!”

  门开了,孙尚香端了一杯热参茶快步走进来,她走进屋,只觉房间里冰冷刺骨,才发现没有点火盆,她惊讶道:“夫君,怎么没有点火盆,这么冷的房间,你怎么受得了?”

  刘璟连忙掩饰住自己有心事,他笑道:“冷么,比起高奴县的冰天雪地,房间里已很暖和了。”

  “哎!看来是你还没有调整回来,阿莲也是,没有及时调整回来,结果生病了。”

  孙尚香放下参茶,走到炭盆边蹲下,很快便打燃了火镰,将一支火折子点燃,隔着一块包炭软布,小心地放上引火细炭,刘璟端起茶碗走上前,见她动作很熟练,不由笑道:“你这个千金公主居然还会点火盆?”

  孙尚香没有接话,她全神贯注,见细炭已经点燃,又慢慢地放上几块中炭,这才放下软布,拍拍手笑道:“你以为我真是公主么?当初我怎么任性调皮,你忘了吗?”

  刘璟坐下,搂住她的腰笑道:“我才没有忘记,当初你带了一帮娘子军,用箭射我的座船,想谋杀亲夫!”

  孙尚香索性坐在他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嘻嘻笑道:“我一直后悔当初没把你射死,要不我就不会嫁给你这个牛魔头了。”

  “我怎么会是牛魔头?”

  “你姓刘,对我们江东而言就是魔头,所以叫你牛魔头。”

  “好吧!我就当一回魔头。”

  说着,刘璟的手便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裙子,迅速向深处摸索,孙尚香想起身,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搂住腰,动弹不得,只得咬住嘴唇任他轻薄,这时刘璟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两人的舌头胶缠在一起,手却加快了进攻,很快,孙尚香的脸红了起来,伏在刘璟胸前低低喘息。

  刘璟伸手去解她的裙带,却被她紧紧按住,“别现在别!”

  “怕什么,这是我内书房,谁敢进来?”

  孙尚香掐了他的手背一下,低声恨恨道:“你在冰天雪地都可以光身子,却不管人家的死活。”

  刘璟笑了起来,放开了她的裙带,孙尚香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裙,只觉浑身发软,她想到今晚丈夫要到她的房中,她心中顿时期盼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天黑。

  刘璟从桌上端起参茶,一口喝掉,目光瞥了一眼炭盆,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孙尚香回头,这才发现火盆早就熄了,连细炭都没有燃起来,她脸一红,连忙伸手捂住刘璟的嘴,“不准笑!”

  刘璟连忙收起笑容,孙尚香跺脚道:“肚子里也不准笑!”

  刘璟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他心中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心情又好了起来,起身拉住孙尚香的手笑道:“去瞧瞧陇儿去,我要给他说说他娘亲的趣事。”

  孙尚香心中大喜,拉着刘璟的手快步向门外跑去,她虽然已为人母,但在丈夫面前,她总是会时不时流露出调皮的一面,就像当年那个令人头疼的尚香公主

  吃罢午饭,刘璟回到内书房开始批阅一些紧急文牒,尚香的一段小插曲完全将他从低沉的情绪中拔出来,使他又恢复了常态,这时,一份蒋琬所写,关于停止发行金钱的建议吸引了他,刘璟仔细看了两遍,眉头不由慢慢皱了起来。

  报告中说,他们铸造了一万两黄金的金钱,但全部被私人囤积起来,根本没有在市场上流通,市场上流通的还是赤金和五株铜钱。

  由于金钱没有来得及流通到魏国和江东便被收藏,反而使汉国市面上的五株钱增多,物价上涨,斗米涨到八十钱,所以蒋琬建议暂时停止发行金钱。

  刘璟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大概就是劣币驱逐良币的道理,毕竟现在还是战争期间,盛世古董乱世金,人们对黄金的需求很大,所以曹丕当初才会利用这种心态,用假黄金来扰乱汉国市场。

  当用纯金铸造的五铢钱发行后,当然会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收藏品,而绝不会拿出来流通,相反,人们会用家里储藏的五铢钱来兑换金钱,自然就使市场上流通的钱增多,推高了物价。

  想通这一点,刘璟才意识到自己当初考虑问题还是简单了一点,没有把人性考虑进去,想到这,他提笔在文牒上画了一个圈,表示同意这个计划,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有侍女在门外禀报,“启禀王爷,前面管家传来消息,徐尚书求见!”

TOP

0
  第894章 迁都议事

  虽然汉国的都城尚未从成都迁到长安,但由于刘璟已居长安,为了政务运转便利,包括平章台在内的不少核心部门已经从成都迁到长安,成都只留下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汉国的权力中心,事实上已经转到了长安。

  击败匈奴后,军队的任务便结束了,而安置匈奴平民、奖励军功、抚恤家属、处理战俘、清点战利品等等大量事务,都转交给了汉国朝廷,尤其平章台,大量琐碎的事情将五相国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更不用说还有迁都、年审这样的大事要做。

  虽然汉王出征回来,是应该休息几天,但很多事情必须要汉王同意后才能做,要不事情就进展不下去,没有办法,众人只好推举执笔尚书徐庶来见刘璟。

  刘璟走进外书房,只见徐庶心事重重坐在桌前想着什么,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进来,刘璟不由笑道:“元直怎么会如此心不在焉?”

  徐庶这才发现刘璟进屋了,连忙起身行礼,“微臣参见汉王殿下!”

  “元直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坐下,侍女进来给他们上了热茶,徐庶这才苦笑道:“事情实在太多,千头万绪,简直无从着手。”

  “这可不是元直的风格啊!这么多年来,元直几时因事情多而叫苦?”刘璟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

  徐庶叹了口气说:“其实事情多也就是这一段时间,主要是战后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太杂,好像都很重要,大家都难以分清轻重缓急,所以大家让我来和殿下谈一谈。”

  “是不是想把事情都推给我来做?”刘璟开玩笑道。

  “绝无此意!”

  徐庶当然明白刘璟话中有话,正是因为他放了相权,才使他们如此忙碌,一旦收权,那绝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徐庶连忙道:“只是有几件大事想请殿下明示,我们就可顺利做下去。”

  “说吧!有哪些大事?”

  徐庶稍稍整理一下思路,缓缓道:“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迁都之事能再缓一缓,一是我们就有时间处理战后杂务,其次冰天雪地,迁都也不太现实。”

  刘璟点点头,“可以,迁都之事就再延迟一年,你们先处理好战后事务。”

  徐庶大喜,这是他们最头疼之事,只要再迁都半年,他们就有时间准备了,不过刘璟建议延迟一年,似乎时间太长了一点,没有必要。

  刘璟仿佛明白他的心思,不慌不忙道:“我是希望迁都连同改革官制一起来做,现在我们设立多相制,这就和三公九卿制度很不协调,要么恢复三公制,废除多相制,要么废除三公九卿制,重新考虑新的权力制衡制度。”

  徐庶点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们其实不止一次讨论过,我们都主张保持多相制,由侍中加以制衡相权,御史台监察百官,而且司马、司徒、司空下面都设了六曹,导致政出多门,地方难以执行,而且官吏冗积,财政负担极大,最好能合并六曹,统一归平章台管辖。”

  刘璟想到的其实是三省六部制,不过一种制度实施需要几十年的磨合,不断调整完善,绝不是推出一种制度就立刻能实施,这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还要和经济发展相适应。

  所以他不急着提出方案,而是让百官自己讨论,慢慢寻找最适合的制度,朝刘璟期待的那个方向发展,比如徐庶提出,三公下面都设六曹,导致政出多门,地方难以执行,所以就需要合并六曹,由平章台统一管辖,这就向相国领导下的六部制度迈进了。

  虽然现在汉国还没有三公,可迁都到长安后就要考虑设立了,也可以把三公当做一种荣誉职务保留,而没有实权。

  刘璟又笑道:“还有什么大事让我决断?”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战利品的分配,有五百多万头牛羊,还有从灵州运来的五万两黄金和无数珠宝,黄金珠宝和其他物资我们暂存入官库,但五百多万头牛羊,我们该怎么分配?”

  刘璟想了想问道:“汉国有多少户人家?”

  “大约有一百二十万户。”

  刘璟当即建议道:“眼看要过年了,每户人家分一只羊,军户则再增加一头牛,阵亡家属在军户的基础上再给三只羊,元直算一算,大概还能剩下多少?”

  徐庶心中迅速盘算一番,笑道:“大概还剩下一半,两百万只羊和三十万头牛。”

  刘璟便道:“剩下的分为两半,一半赏给军官和朝中地方百官,另一半则由军方犒赏三军。”

  徐庶迟疑一下,建议道:“给官员们太多了,不如给每户人家再分一只羊。”

  刘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替我想一想啊!跟着我这个汉王若不能升官发财,谁还愿意替我卖命。”

  徐庶苦笑一声,没有再反对,刘璟负手走了几步又道:“在新年之前,我们在居延海应该还会有一次大收获,这一次收获的所有财物,就用来奖励军功,这次剿灭匈奴,利在千秋,我要给将士们厚赏。”

  徐庶已准备纸笔,迅速记下了刘璟的意见,刘璟见他考虑得周到,便笑道:“还有些事情,本想过两天再和平章台商议,不过你先记来也好。”

  “殿下请说!”

  刘璟想了想道:“还有三万匈奴战俘的处理,还是按照老规矩来,让他们去矿山服役三年,三年后转为平民,给他们土地,家人可以团聚。”

  徐庶停住笔笑道:“殿下,关于处置战俘,微臣倒有一个想法。”

  “你说!”

  “微臣考虑,矿山其实并不缺人,倒是关中很缺劳力,不如就把他们留在关中服役,编为奴户,负责修复长安残缺的城墙,疏通关中大大小小的灌溉渠道,修筑关中官道,只要他们肯卖力干活,我估计最多两年他们便可以获得自由,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刘璟沉思片刻,便欣然同意,又补充道:“如果是编为奴户,那就可以准他们与家人住在一起,可以防止他们造反,要告诉他们,只要心悦诚服归降,两年后就可以转为平民,另外,我会调拨五千军队专门看管这些匈奴战俘。”

  徐庶挥笔记下了刘璟的指示,有了明确的方案,他顿时觉得压力小了很多,回去也可以向众人交差了。

  徐庶起身施礼笑道:“每次殿下休息的时候我都会打扰,今天又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微臣先告辞了。”

  刘璟这才想起确实如此,大笑道:“你不说,我还险些忘了,过两天我请大家喝儿子的满月酒,倒时再罚你三杯!”

  徐庶告辞走了,刘璟回到内书房,这才发现桌上的文牒,他忘记和徐庶说一说暂停发行金钱之事,他现在想来,其实也不必停止铸造,他可以用金钱来奖励军功,如果真要收藏,也可以让士兵们收藏得利。

  这次他从灵州缴获了五万两黄金,估计还会从居延海那里缴获一些黄金,这些黄金正好可以用来奖励军功。

  刘璟正想沉思着,忽然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长子刘致站在门口,显得十分犹豫,刘璟只是在昨晚吃饭时和儿子聊了两句,还没有与他详谈,儿子来得正好。

  刘璟便笑着向他招招手,“进来吧!”

  刘致进屋跪下磕头,“孩儿拜见父亲!”

  “起来吧!”

  刘致站起身,垂手站在父亲身旁,他身材中等偏瘦,不像他父亲那样高大魁梧,长得也很秀气,眉眼极像他母亲陶湛,只是鼻子很象刘璟,又高又挺。

  刘璟忙于征战,这几年很少和儿子交流,在他印象中,儿子还是一个捏雪人的顽童,可一转眼,却发现他已经长大了,再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向自己哭着告状,母亲把他藏在房中的雪人偷走。

  刘璟望着儿子单薄的身体,舐犊之心油然而生,柔声道:“你看书太多了,应该多多加强锻炼,从明天开始,我让李青教你练剑。”

  “是!孩儿会努力练剑。”

  “还要多吃肉,牛肉羊肉烤着吃,不要吃得太精细,我希望你长得壮一点,长大后才有精力处理繁重的事务,要知道,爹爹这个位子也不好坐啊!”

  “父亲的教诲,孩儿记住了。”

  刘璟笑了笑,让儿子吃什么恐怕得对他母亲去说,和他说没有用,刘璟话题一转,便问道:“你找为父有什么事吗?”

  刘致跪了下来,“孩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就是了,何必跪下,站起来说!”

  刘致起身,却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刘璟脸一沉,“大丈夫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样胆胆怯怯,像个女人一样,要么就回去,想好了再来!”

  刘致只得小声道:“父亲,我们是不是要搬去未央宫?”

  刘璟一怔,儿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有些奇怪道:“是又怎么样?”

  “父亲只是国王,虽然蒙圣恩享受太子之礼,但如果我们搬进未央宫,就是非常严重的僭越之举,会引来天下人非议,影响到父亲的名望,望父亲慎重考虑。”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师傅吗?”刘璟着实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提出这种问题,他才九岁啊!

TOP

0
  第895章 刘璟教子

  刘璟目光锐利的注视着儿子,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是不是他的师傅孟光借孩子之口而劝告自己?刘璟心中顿时有些不悦。

  刘致前后已有两个师傅,前一个师傅来敏,虽然学识渊博,但为人放荡不羁,曾多次醉酒眠于娼家,陶湛深为憎恶,坚决辞退了他,后来得到尹默推荐孟光,便由孟光为刘致的第二任师傅。

  孟光自然是学术渊博,人品端正,但他也有弱点,就是极为固执,常常为一点学问,和来敏争得天昏地暗,而且很多事情他比较拘泥于书本,缺少人情练达,刘璟对他也不是太满意。

  不过孟光对刘致的德行管束严格,甚至过了教授学问,常常告诫他要淡泊权势,体恤黎民,不要与民争利,这一点刘璟很认同,他是在马上夺取天下,以王道甚至霸道治国,到了他儿子这一代,经济在展,人民需要安定,这时就需要效仿文景之治,休养生息,实施无为而治。

  所以刘璟虽然对孟光的书生之气有些不满意,不过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刘璟还是勉强接受他为儿子的师傅,不过如果孟光是想通过儿子来影响自己,刘璟就决不能容忍了。

  刘致慌忙解释道:“这和师傅无关,因为上个月,师傅教我僭越之意,提到了宫室之逾,为僭越上罪,会令天下人不齿,我就想到我们似乎要搬进未央宫,那可是帝王之所,不是我们能居住,所以孩儿想劝父亲不要入住未央宫。”

  刘璟点点头,看来不是他的师傅所教,虽然儿子的想法还有些幼稚,不过想到他才九岁,就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让刘璟感到欣慰。

  刘璟便笑道:“我们暂时不会住未央宫,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而是我还不想过于奢侈,我们会住大驾宫,这可是光武帝的行宫,用你的话说,也是有点僭越了。”

  “可是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行僭越之举,让别人抓到把柄,落下口实呢?”刘致有些着急道。

  刘璟没有回答他,而是指了指窗外雪景笑道:“我们一起去城外走走吧!”

  “孩儿愿跟父亲出去!”

  刘璟随即命令侍卫准备两头骆驼,虽然刘致会骑马,但他却从没有骑过骆驼,当刘璟将他抱上高高的驼峰坐好,他竟吓得浑身抖

  这时,陶湛也闻讯赶到大门外,她见儿子骑在这么高的骆驼上,心中担忧不已,问道:“夫君,你是和致儿骑一头骆驼吧!”

  “不!”

  刘璟笑着摇了摇头说:“他自己骑一头,我骑另一头。”

  陶湛吓得脸都变色了,“这太危险了,夫君,你还是和他一起吧!他毕竟还小。”

  刘璟回头对儿子道:“致儿,你自己决定吧!”

  刘致咬了一下嘴唇,对母亲高声道:“母亲,我能骑它,没有问题!”

  “可是”

  刘璟走上前对妻子笑道:“他是你的儿子,但也是我的儿子,你就放心吧!”

  陶湛想想也有道理,丈夫一样疼爱长子,他怎么会让儿子冒险,必然是有把握,陶湛便点点头,“好吧!你们要当心,早点回来。”

  刘璟吆喝一声,骆驼跪下,他也翻身上了骆驼,远远对陶湛笑道:“王妃,如果你也想骑,我不妨再安排一头。”

  “快去吧!照顾好致儿。”陶湛挥挥手,揪心地望着儿子。

  两头骆驼在数百名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出,向北城外而去,陶湛眼巴巴地望着儿子的骆驼走远,见他骑得还算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刘致虽然很紧张,但他很快就现,骑骆驼比骑马容易,非常平稳,只要他保持平衡,基本上就不会掉下来,况且,前面还有一名驼夫替他牵着缰绳。

  队伍走出北门,刘致便渐渐适应了骑骆驼。他回头向父亲望去,刘璟笑道:“是不是不需要驼夫了?”

  刘致点点头,刘璟随即命令驼夫把缰绳给刘致,让他独自骑行,刘璟心里有数,只要骆驼慢慢走,儿子就不会有事,骆驼难骑,是在奔跑之时。

  适应了骑骆驼,刘致这才将目光转到雪景上来,只见整个关中平原都被皑皑的大雪所覆盖,玉树琼枝,俨如一个白雪世界,再加上他骑得高,更是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赞道:“壮哉!”

  刘璟马鞭一指天空,“看看天空!”

  刘致抬头,只见天空无一丝白云,湛蓝得像一块无边无际的宝石,一只苍鹰在他头顶盘旋,刘致的目光注视着这只雄鹰,羡慕地望着它张开翅膀在天空翱翔。

  刘璟微微一笑,吹响了鹰笛,苍鹰盘旋几圈,越来越低,忽然收拢翅膀,如箭一般坠下,最后轻巧地落在刘璟肩头,刘璟摸出块鲜肉喂了它,又轻轻抚摸它的羽毛。

  刘致大为惊讶,连忙问道:“父亲,它是信鹰吗?”

  “不!它是猎鹰,是我的雄鹰。”

  雄鹰傲然扬起头,咕咕叫了两声,仿佛在抗议刘致将它视为信鹰,刘致心中大为喜欢,他伸手想摸一摸这只鹰,却又缩回手,不敢碰它。

  刘璟取出块鲜肉递给他,“用肉喂它!”

  刘致小心翼翼接过肉,又慢慢伸过手去,猎鹰早已不耐烦,一口便从他手上将肉叼走,刘致笑了起来,胆子稍大,又喂了两块肉,刘璟笑道:“你可以摸摸它了!”

  刘致终于伸手轻轻地抚摸鹰背,雄鹰昂头,锐利的目光藐视刘致,不过却没有啄他。

  “父亲,能让它站在我肩头吗?”刘致小声央求道。

  刘璟笑了笑,抚摸着猎鹰,低声对它说着什么,又慢慢地将猎鹰放在了刘致稚嫩的肩头,刘致心中大喜,终于有一只鹰立在自己肩头了。

  不过只片刻,雄鹰忽然展开翅膀飞翔起来,直冲天际,这一刻,雄鹰的翅膀刘致眼前展开,他感觉自己就仿佛和雄鹰一起飞翔,只觉心中血脉贲张,忍不住高声大喊起来,“飞吧!飞上九天去!”

  刘璟和士兵们都笑了起来,刘璟一把抱过儿子,让他和自己同乘一骑,腿用力一夹,高喝一声,骆驼迈开长腿,在雪地上疾奔起来。后面数百骑兵紧紧跟随。

  刘致只觉耳旁风呼呼作响,他就像雄鹰一样,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上飞翔,这种刺激让他激动万分,高声大喊。

  刘璟一直奔到雄伟的未央宫前,用马鞭一指宫殿,“我儿敢住这座宫殿否?”

  刘致此时心胸大开,雄心万丈,他早把什么僭越说法抛之脑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不敢?”

  刘璟大笑,“现在你不介意什么僭越了吗?”

  刘致这才恍然大悟,父亲是用另一种方法开导自己,这时,他再想起自己刚才小心翼翼,唯恐僭越了宫殿被天下人议论,可现在,他却觉得这点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他也高声道:“父亲,孩儿明白了,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就算住进未央宫又能怎么样?”

  “说得好!这才是我刘璟的儿子。”

  刘璟欣慰之极,对儿子道:“明天开始,你每天上午去平章台,和尚书们一起参与国家大事,让他们也成为你的师傅。”

  次日一早,刘璟带着儿子来到了未央宫,未央宫并非只是一栋住宅,实际上它是包括朝殿在内的一组完整建筑群,尽管留存并修缮的未央宫只剩下西汉时全盛时的三分之一,但整个座宫殿依旧气势恢宏,修筑在长安最高处,站在甘露台上可以一览长安城。

  未央宫一分为二,南面部分是朝房大殿,是处理政务的朝殿区,而北面一半才是帝王的后宫,虽然刘璟暂时不打算住入未央宫,但前面的朝殿区已经启用。

  平章台便位于宣室殿左侧,是一组占地近百亩的小建筑群,正中间是占地足有三亩的群英阁,高达六丈四尺,是一座四层阁楼,这里便临时成为汉国的政务中心。

  马车在朱雀门前停下,刘璟和儿子又改坐步辇,一路向平章台而去,刘璟见儿子神情颇为紧张,便笑道:“我相信你会很受尚书们的欢迎。”

  刘致不由低低叹口气,他其实是担心师傅不高兴,刘璟明白孩子的心思,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师傅那边,尹侍中已经去说好了,他不会怪你。”

  步辇在群英阁前停下,这时,阁内走出一人,笑眯眯望着刘致,刘致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他前任师傅,他慌忙跪下,“弟子拜见师傅!”

  刘致的前任师傅叫做来敏,新野人,父亲来艳曾是大汉司空,很早就来到巴蜀,属于东州士,学问极佳,只是为人有些放荡不羁,不拘小节。

  虽然他醉酒眠娼被陶湛憎恶,但这只是小节,并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他现任典学校尉,主管图书典籍,修订各种经文,他今天听说世子要来,特地赶来一见。

  来敏连忙扶起刘致,笑道:“现在我已不是你师傅了。”

  刘致对来敏感情极深,他含泪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怎能忘记。”

  “世子说得好!”

  群英阁内走出一群人,正是徐庶、蒋琬、董和、费观、司马懿五尚书,以及侍中尹默,他们听说汉王归来,特地出大门迎接。

  众人一起躬身施礼,“参见汉王殿下!”

  ......

  群英阁三楼的侍中房内,侍中尹默笑着给刘致倒了一碗热茶,他兼任少傅,是刘致名义上的师傅,刘璟要求儿子来平章台学习处理政务,自然是由尹默第一个来教授他。

  对于刘璟的这个安排,平章台上下都十分赞同,大家都很清楚,刘致将是王朝第二任君主,他将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将决定王朝未来百年的走向,悉心培养他,是尚书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如果从私心来说,他们也希望刘致能维持他们的治国思想,就像前汉萧规曹随那样,使他们的治国思想能被后世的相国们继承下去。

  也正是这种公私兼顾的想法,使平章台积极地迎接刘致的到来,按照众人达成的共识,刘致将每十天跟随一人,为期一年。

  刘致打开一卷竹简,又好奇地问道:“侍中在平章台的作用是什么呢?”

  尹默微微一笑,“侍中其实就是对相国决策的监督,防止相国滥用权力,一份文牒呈上来,先是到侍中这里,当然不是我亲自处理,是由我下面的侍郎处理,侍郎无法做主时,才会由我来处理。”“处理什么呢?”

  “就是将文牒分类,按照重要程度分为甲乙丙三类,甲类是必须由你父亲批准后方能执行,乙类是稍微重要的公务,由五相共商决定,可以先通过执行,然后报呈你父亲批阅,丙类是一般公务,由执笔尚书批准后便可以执行,不必五相共商,不过”

  尹默稍稍停了一下,他见刘致听得全神贯注,不由爱怜地摸摸他后脑勺,又继续笑道:“不过就算相国们通过了决策,也不能马上执行,还是要再汇集到我这里来,由侍中再审核,若侍中觉得决策不妥,就会封回去,由相书们再讨论。”

  “如果最后相国和侍中意见相左呢?”刘致又问道。

  “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父亲来做最后决策,他签了字,就必须要执行,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相国或者侍中还是不能接受,那要么就是辞官,要么就是沉默。”

  尹默长长叹息一声,有些感慨道:“这是一种最好的君相权衡制度,可以防止一相独大,也可以避免君王独裁,自汉武帝以大司马压制丞相以来,相权一直被削弱,光武帝更是取消了丞相,一直到曹操恢复丞相,不过他的目的也只是为自己了篡权,而你父亲提出多相制,这就避免了一相独大,也为君相权力平衡创造了条件,从这一点来说,这是你父亲的最大贡献,利在千秋,可以说,仅次于他统一天下。”

  “我懂了!”刘致轻轻点头。

  这时,一名从事在门口禀报道:“侍中,议事马上开始了。”

  尹默起身对刘致笑道:“走吧!今天是你父亲回来后的第一次平章台议事,我们一起去参加。”

  尹默牵着刘致的手离开房间,一路下了楼,来到二楼的议事大堂。

  这是一座圆形的议事堂,圆形的一半由五名尚书就坐,而尚书侍郎、侍中侍郎、咨议校尉、典书校尉、御史中丞、五名议郎以及给事中等等二十几名辅助官员则坐在圆形的另一半,侍中尹默的位子则在五名尚书的侧面,他可以旁听平章台议事,也有权表自己看法。

  而刘璟的位子则位于上方,那是一个永久性的座位,不管刘璟是否参加议事,位子便一直摆放在那里,只是大多数时候,刘璟并不参加平章台议事,但今天他已经就坐了。

  按照刘璟自己制定的规程,平章台议事分为常制和特制两种,常制议事基本上每天都举行,君王可以参加旁听,但不能言干涉。

  而特制议事就是由君王起,君王可以主导议事,也可以由他指定的尚书主导议事,今天就是特制议事,刘璟主动提出举行。

  刘致坐在尹默身旁,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离他约三十步远,位子高高在上,光线阴暗,看不见他的脸庞,刘致心中顿时有一种压抑之感,父亲这样在阴暗的高处俯视百官,相信所有人心中都和他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刘璟看见了儿子,笑了笑,摇动了身旁的银铃,‘铛啷啷!’铃声清脆响起,这时蒋琬起身笑道:“既然都到齐了,大家就开始吧!”

  刘致看了看书中的文册,心中有些奇怪,便低声问尹默道:“请问侍中,现在执笔尚书不是徐伯父吗?”

  尹默笑了笑,“今天是特制议事,由你父亲指定的尚书主导,看来你父亲是指定了蒋尚书,那么今天议事就应该是和财政有关。”

  刘致点点头,目光又向堂上望去,蒋琬主管财政税赋,他前几天上书刘璟,要求取消铸造金钱,昨天刘璟正式答复了他,同时要求今天就此事举行特制议事。

  蒋琬缓缓道:“今天的议事就是关于取消铸造金钱一时,前段时间我和诸位尚书也讨论过此事,众所周知,金钱铸造行后,并没有流入市场,没有起到大钱的作用,反而被收藏,使大量铜钱流通出来,迫使物价升高,所以我提出暂停铸造行金钱的建议,但汉王殿下则持折中意见,可以暂停行,但要求继续铸造,铸造的金钱用于奖励军功”

  这时,一名从事快步走到刘致身旁,对他低声道:“公子,你父亲让你过去一下。”

  刘致看了看尹默,尹默笑道:“去吧!”

  刘致跟着尹默快步向父亲座位走去,走到刘璟身边,刘致垂手道:“父亲!”

  “坐下吧!”刘璟笑着拉儿子坐下,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事,他就是想让儿子感受一下汉王的座位。

  刘致在父亲身边坐下,高高俯视着下面的众多官员,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有点不太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TOP

0
  第896章 地价的烦恼

  刘璟在未央宫的官房位于宣室殿右侧,和御史台紧靠在一起,也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建筑群,包括主楼、藏书阁和观星台三大主要建筑,三座建筑呈三角形排列,有空中走廊相连,中间是一片浓荫茂盛的树林。

  官房的主楼又叫做勤政楼,这是尚书们起的名字,他们希望刘璟能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复兴大汉江山。

  刘璟办公用的勤政楼很大,包括正楼和副楼两座楼阁,副楼又叫军师楼,是贾诩、法正、庞统三名军师的办公之处,正楼是一座五层阁楼,刘璟的官房位于三楼。

  虽然刘璟也是第一次来自己的官房,但此时他却没有时间参观自己的勤政之所,他正和蒋琬、徐庶商议铸造金钱之事。

  平章台已经通过了决议,所铸造的金钱由公开投向市场,转为军队的赏赐,但一些具体细节还须商榷。

  “殿下,金钱转为军队赏赐,实际上也是变相投放市场,这比用五铢钱兑换还要冲击物价,毕竟是凭空增加的一笔财富,所以卑职建议,能不能不要一次性分,最好是分批赏赐。”

  蒋琬从最初就反对推出金钱,他认为这容易扰乱货殖,引起物价的剧烈波动,而且也容易被魏国和江东利用,从金钱推出的几个月来看,他的担心并非多余,物价普遍上涨,最明显是粮价,斗米涨到八十钱,好不容易才劝说刘璟同意暂停行金钱,不料刘璟又将它转为军功赏赐,着实让蒋琬头疼。

  但平章台已经通过决议,蒋琬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委婉劝说刘璟分批行,将金钱对货殖的冲击降到最低。

  刘璟慢慢把弄着手中的两枚金钱,他很喜欢这种金钱,做工非常精湛,正面是未央宫大门,背面是刘璟亲笔书写的‘汉百株钱’四个字,这种金钱要比五铢钱大不少,中间没有方孔,肉厚饱满,颇有质感。

  刘璟明白蒋琬的担心,微微笑道:“铸造金钱当然需要时间,我倒是希望一次性赏赐百万金钱,但蒋尚书办得到吗?”

  蒋琬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徐庶,徐庶只得躬身道:“启禀殿下,前几个月我们铸造了一百万枚百株金钱,到目前为止,行了三十万枚,结果引起物资普遍上涨,我们便暂停了行,实际上,库藏内还有七十万枚金钱。”

  刘璟点了点头,难怪蒋琬满脸担忧,原来是这个缘故,他沉思片刻道:“你们能确定是由于行金钱引物价上涨,而不是因为汉匈战争?”

  蒋琬摇摇头道:“说起来这件事我有责任,这次行金钱主要是用于备战支付,比如民夫的工钱,从粮商手中购买粮食等等,结果金钱流传出去后,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官家一枚金钱兑一百五株钱,但黑市上已涨到一兑一百三十钱,很多积压在家中的铜钱骤然流通出来,物价普遍上涨,虽然和战争也有点关系,但战争并不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金钱。”

  “我不明白,蒋尚书有什么责任?”刘璟不解地问道。

  蒋琬叹了口气,“因为按照最初的想法,是采用公开兑换的方式,兑换者交出五铢钱,得到金钱,五株钱入库,金钱流通,问题就不大了,但因为担心产生黑市暴利,而且也担心金钱收藏,会引起市场上五株钱不足,所以微臣决定采用支付的方式,结果”

  蒋琬说不下去了,刘璟笑了笑道:“公琰担心并没有错,毕竟是第一次行,很多后果我们也意料不到,谈不上什么责任,其实我主张行金钱,也是有我更深的想法。

  从前我一直考虑利用我们掌握钱币优势,通过贸易夺取江东和魏国的物资,现在我们的五株钱已经流通天下,所以行金钱目的就不再是为了掠夺财富,而是为了促进贸易,我是希望金钱能够促进各地的人员货物交流,使汉国能够和中原、江东渐渐融为一体,为将来统一天下打下基础。”

  刘璟一番话说得蒋琬和徐庶都暗自惭愧,他们都只考虑到汉国的利益,却没有从整个天下大局来考虑。

  这时,刘璟又笑道:“其实我觉得物价上涨,更多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因为大家害怕汉军被匈奴击败,所以对黄金等贵重物品格外需求大,而市场上的黄金并不多,我们恰好在这个时候行金钱,所以就引了大家对金钱的热追,现在战争结束,我相信大家对黄金的需求也不会再像前段时间那么狂热。”

  蒋琬正要接口,刘璟却摆摆手笑道:“我还没有说完,请公琰稍等片刻。”

  蒋琬连忙歉然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刘璟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时间差问题,因为我们五铢钱天下通用,所以市场上多出的五铢钱迟早会流到魏国和江东,这就需要一定时间,一是交通不便,其次是因为战争,使中原和我们的贸易暂时受阻,但我相信,随着战争结束,商队就会接踵而至,我们的五株钱就会大量流向中原和江东,物价就会渐渐平稳下来。”

  蒋琬和徐庶默默点头,虽然他们日理万机,处理政务的能力都很强,但论视野开阔和目光长远,他们谁都比不上汉王。

  刘璟对蒋琬笑问道:“刚才公琰想说什么?”

  蒋琬连忙说:“我刚才是想问殿下,准备支付多少金钱赏赐?”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这才缓缓道:“这次参战有十万将士,按照每人最低十枚金钱计算,这就是一百万金钱,还有立功将士的特别赏赐,七十万枚还真不够。”

  徐庶和蒋琬心中都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样子分批赏赐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接受物价即将上涨的现实,不过平章台也有预案,他们将6续投放二十万石平仓粮,以平抑粮价上涨。

  这时,徐庶补充道:“殿下如果觉得金钱赏赐不够,还可以用关内和灵州的土地进行赏赐,这次我们击败匈奴,获得大量土地,很多都是从前上等良田,殿下完全可以用作军功赏赐。”

  刘璟点点头,“这个方案可行,不过需要时间丈量之类,一时也急不来,可以先赏赐给将士们土地份额,等丈量完土地后再具体交割,说到土地,我倒想起另一件要紧事,就是恢复上郡、安定郡、北地郡、朔方郡和五原郡的官府管辖,土地不能空得太久,这件事平章台要抓紧了。”

  “请殿下放心,平章台已经在积极筹备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太守和郡丞的人选,也需要请殿下尽快明确。”

  刘璟想了想道:“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明天一早我会交给平章台。”

  整整一天,刘璟都是在各种忙碌中度过,黄昏时分,刘璟也离开了未央宫返回府宅,忙碌了一整天,虽然感觉有些疲惫,但刘璟精神却很好,心中十分充实。

  这时数百侍卫护卫着马车进入了长安城,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这里是西门,两边商铺和酒楼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马车、牛车穿流不息,远处数千名匈奴战俘正在汉军士兵的监督下搬运石块,修复破损的城墙。

  刘璟透过车窗望着两边街景,不远处,几块宽阔的空地上已建起了围墙,里面正在修筑府宅,刘璟记得这几块土地已荒废多年,一片残垣断壁,早已成了野狐、鼠蛇聚居之地,没想到也卖出去了,开始重建府第。

  这倒让刘璟想起一事,据说长安地价暴涨,很多贫民为了赚取差价,卖掉了房宅土地,去别的县里买屋居住,这使得长安人口这两个月略有下降,这种情形绝不是刘璟愿意看到,若长安不能包容穷人,必然会引很多严重问题,物价也会涨上天去,更重要是,它会严重阻碍关中经济和人口的恢复。

  本来今天打算和平章台讨论这个问题,结果事情太多,这件事便忘记了。

  这时,刘璟看到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店铺,店铺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写‘陶氏总商行’五个大字,这使刘璟微微一怔,陶家总商行什么时候从成都迁来了?昨天陶利还说暂时没有迁来。

  “停车!”

  刘璟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刘璟推开车门便向陶氏商行走去,几名贴身侍卫连忙跟随左右。

  商行大门口,十几名伙计正在收拾桌子杂物,忽然见大群士兵走来,有人认出为之人正是汉王刘璟,吓得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刘璟笑道:“商行里现在谁主事?”

  话音刚落,却见陶胜从大门内走出,他似乎也是准备回府,迎面看见了刘璟,陶胜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来见礼,“殿下怎么来了?”

  刘璟也很惊讶,“岳丈大人不是在成都吗?几时回来的?”

  “今天一早赶回来,殿下快请进里面坐!”

  虽然陶胜是刘璟的岳父,但他在刘璟面前却不敢摆岳父的架子,这也是陶湛的要求,可以说,陶家除了去世的陶烈外,在刘璟面前,谁也不敢以长辈自居。

  刘璟跟随陶胜走进贵客堂坐下,两人寒暄片刻,刘璟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听王妃说,陶家前年在长安购置了大量土地,现在土地价格暴涨,了大财,可喜可贺啊!”

  陶胜心中‘怦!’地一跳,他听出了汉王话中有话

TOP

0
  第897章 陶家抉择

  陶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已深深领会到父亲去世前的教诲,陶家要想从商家转为世家,就必须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彻底放弃利润滚滚的贸易,转而向土地发展。

  为此,陶家将荆州上千艘大小船只和长江沿岸的数百座仓库低价拍卖,陶家船行由此消失,数十家小船行却由此兴起,但陶氏毕竟在江南经商几十年,根深蒂固,势力极大,船行虽然消失,各地却还有二十几家商行和上百座仓库,更重要还有上千名忠心耿耿的伙计,以及他们的家人,涉及到近万人生存吃饭,所以一时也急不来,陶家还需要时间来慢慢转行。

  不过,陶家的身份转换却不容再拖延,陶胜便在年初将家庙从襄阳迁到了长安,这就意味着陶家已不再是荆州大族,而是长安的士族之一。

  为了在长安立足,陶胜做出了两个重大决策,一个是陶家出重金兴办陶氏书院,高价遍请关中名儒教授,又从关中的贫寒人家中选拔数百名聪颖优秀的少年学子进书院读书,不仅分文不收,免费食宿,每月还要补贴给学生家中钱粮,并且陶家所有子弟也要入书院读书。

  第二个重大决策是在扶风郡买下了占地数百顷的西凤山庄,作为陶家的祖产庄园,世代相传,使陶家在关中有了根基。

  此外陶胜还做出不少有利于陶家在关中立足的决策,比如和长安名门杜氏联姻,由陶利长子陶勇娶杜氏之女为妻,还有就是在长安购买地产。

  这也是陶胜的眼光犀利之处,他看好刘璟夺取关中的前景,也推断刘璟会迁都长安,所以在长安人心惶恐,纷纷低价抛售土地时,他大量吃进,足足买了一万多亩,如今长安地价涨到每亩地二十两黄金,还一地难求,陶胜一转手赚了十倍不止。

  不过陶胜心里也明白,长安不同其他城市,将是大汉的都城,他这样大量屯地,恐怕不是好事,就算刘璟不计较,对陶家名声也不利,他便和长子陶政商量,将一半土地捐给了官府,作为官宅用地。

  就算这样,他手中还有六七千亩宅地,让他心中着实忐忑不安,要知道,刘璟一直在打击屯地豪强,在成都时,就逼迫数百家的大户卖掉一半的良田,陶家在扶风郡买下数百顷庄园,又在长安囤积宅地,这让刘璟怎么看待陶家?

  陶胜一直为此事不安,不料今天刘璟到来,开门见山便点出了陶家在长安囤地之事,这便使陶胜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陶胜心中紧张,小心翼翼道:“启禀殿下,陶家买地其实并不是为了赚钱,陶家已有足够的财富。”

  刘璟感受到了陶胜心中的紧张,便淡淡笑道:“陶家对汉军发展有着卓越的贡献,包括现在,陶家在各地的商铺酒楼依然在为汉军出力,这些我都不会忘记,所以我也希望陶家自身能得到发展,实现老爷子生前的夙愿,跻身为天下名望士族,我会全力支持,不过陶家身份特殊,是王妃的娘家,所以我又希望陶家能严格自律。”

  陶胜点了点头,“王妃也是这样要求,我们对子弟管束十分严格,在书院也是和其他贫家子弟一样,粗茶淡饭,布衣寒房,绝无半点特殊……”

  “这些我都知道,做得很不错,不过这些只是小节,关键是一些大的方面,岳父明白我的意思吗?”

  陶胜苦笑一声,他怎么能不明白,大的方面就是指土地,只是西凤庄园已经成为陶家的祖产,让他怎么能再交出来。

  刘璟又笑道:“以陶家的财力和地位,以及对汉军做出贡献,我想,拥有一座山庄问题不大,大家都能理解,但长安土地价格暴涨,令贫民难以立足,让我寝食难安啊!”

  果然就是长安土地之事,既然刘璟答应了西凤山庄,那么在长安土地上,他就不得不让步了,陶胜沉吟一下道:“刚才我对殿下也说了,陶家买长安之地其实并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我决定留五百亩土地修建书院,其余土地全部无偿捐给官府作为官宅用地。”

  刘璟摇了摇头,“这些土地都是陶家耗费大量钱粮购买,一万多亩土地,至少价值二十余万两黄金,陶家损失太大,这样吧!我以十倍补偿,用灵州的一千顷良田补偿给陶家。”

  说完,刘璟笑眯眯地望着陶胜,陶胜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千顷土地就是十万亩,听起来倒是很诱人,可是他就得出高价大量招募农民去灵州种地,至少在十年之内,这都是一笔赔本买卖。

  陶胜无奈,只得点点头道:“感谢殿下厚爱!”

  刘璟便不再提此事,又将话题转回来,对陶胜笑道:“我还想请教岳父,长安地价暴涨,惹得民怨沸腾,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地价打压下来,同时又不损害长安人利益。”

  陶胜这才明白,原来刘璟是要打压长安地价,所以他先让自己的土地脱手,自己才能全心出谋划策,陶胜想了想笑道:“既要打压地价,又要不损害长安人的利益,听起来似乎很难,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头都兼顾到。”

  刘璟大喜,“岳父大人请说!”

  “长安地价暴涨,是因为汉国要定都长安,而且长安还会成为天下之都,所以引来天下无数世家豪门纷纷来长安购地买宅,谁都希望自己家族能在都城有一席之地,但长安又土地不多,所以引发地价大涨,现在甚至一地难求,要想破这个局,只有一个办法,扩大长安城,使长安有足够的土地供应,地价自然下来。”

  “可这样一来,又损害到了长安人的利益,原本值六十两黄金的土地,转眼变成了二十两,人人都会指着我刘璟的脊梁骨骂娘。”

  陶胜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这就是生意之道,同样货物必须要有贵贱之别,地价也是一样,我说的扩大长安土地不是指简单的扩城,殿下可以在东、西、南三面各修一座中等城池,相隔不要太远,一刻钟内的路程,连接长安的道路要修建得宽敞平坦,土地由官府掌控,可以廉价卖给长安贫民,我相信那些世家望族宁愿多花钱买长安城的土地,也不愿和贫民住在一起,这样土地贵贱就分出来了,贫民在长安也有了立足之地。”

  刘璟点点头,由衷地赞道,“不愧是陶家之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刘璟见时辰已不早,便起身笑道:“陶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生意人,有着非凡的生意头脑,如此放弃了,未免可惜,我劝陶家把目光放得更远一点,和西域以及更遥远的西方做生意,我希望丝绸之路上不仅仅是西域胡人,还有中原的大商家,正好汉军在战场上俘获了一千头骆驼,我会全部赏赐给陶家。”

  陶胜心事重重回到自己府中,今天和刘璟见了面,但他心中并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土地的问题,以陶家的雄厚财力,那一点土地他还不放在眼中,关键是刘璟给了他十万亩灵州良田,还有最后刘璟提出,让陶家做西方生意,这两件事让陶胜为难。

  回到书房,陶胜立刻命人去将兄弟陶利和长子陶政找来,不多时,两人先后来到陶胜书房,陶胜先问陶利道:“那两座宅子修饰得如何了?”

  “正在赶工,龙王巷那栋宅子后天就能完工,古槐府要特别多修饰一点,至少还要五天时间。”

  陶胜顿时想起一事,他的兄弟对古槐府下了很大血本,而龙王巷那栋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随意修整一下,这让陶胜心中有点奇怪,两座府第的差异为何如此之大?

  他正要开口询问,陶利却向他使个眼色,陶胜一怔,又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的长子,便不再问,他叹了口气,又将今天刘璟和他见面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很无奈道:“这两件事让我着实苦恼,十万亩灵州土地我要来有何用?还有,要我们西域做买卖,说实话,我就是不想再让陶家经商。”

  这时,陶政很奇怪地看着父亲,“难道父亲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陶胜愕然,“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父亲,孩儿恐怕要出任灵州经略使了。”

  “等等!”

  陶胜心中乱成一团,急道:“你不是京兆太守吗?你做了什么不妥之事,怎么会被贬去灵州,还有,什么叫灵州经略使?”

  “父亲,孩儿并没有做什么不妥之事,而且不是被贬,是被提升了,灵州经略使要比刺史高一级,连成都府尹马良也被任命为上郡经略使,去恢复关内的生产和人口。”

  陶胜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刘璟要给陶家十万亩灵州的土地,原来儿子将被任命为灵州经略使,他想了想又道:“虽说是提升,但要想把灵州经济恢复,最起码要二十年时间,难道这二十年都要让你呆在灵州吗?”

  “不!不!不需要二十年,只要呆一个任期,也就是五年,汉王给了我承诺,五年后,我将入平章台任要职。”

  “汉王答应让你入相吗?”

  陶胜顿时激动万分,声音都颤抖了,进平章台任要职,那不就是出任相国吗?天啊!陶家要出相国了。

  陶政苦笑一声道:“可能是先出任尚书侍郎之职,按照惯例,要入相,至少要在朝廷担任三年要职,而我不符合这一条,所以我觉得汉王是指尚书侍郎之职。”

  “那也不错,至少八年后,你就能入相了,那时你才四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陶家有望了。”

  陶胜激动得心情难平,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回头道:“我明白汉王的意思了,汉王是希望我们陶家参与开发灵州,我决定除了十万亩土地外,我还要再租赁一百万亩良田,由我们陶家出钱招募农民,这件事就算亏本也要做。”

  这时,陶利笑道:“恐怕汉王也知道我们开发灵州会开支巨大,担心我们财力不足,所以让我们做西方生意,利用丝绸之路谋取暴利,用西方获得的利润去补贴灵州,所以汉王才会给我们陶家一千头骆驼。”

  陶胜呆了一下,重重一拍自己额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陶胜沉思良久,对陶利道:“发出双鱼令,命令各地商行执事务必在二十天内赶到长安。”

TOP

0
  第898章 曹使到来

  陶政先退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陶胜和兄弟陶利两人,这时陶胜才问道:“刚才我想问你古槐府之事,你为何冲我使眼色。”

  陶利也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过兄长,他只得叹口气道:“本来我向汉王保证过,此事我谁也不说,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你必须得先知道这件事的后果。”

  “究竟是什么事?”陶胜的表情越加惊愕,“你不能瞒着我。”

  陶利的表情异常严肃,他见兄长不明白自己的警告,不由冷冷道:“兄长,这件事若泄露出去,陶家从此就不会再受汉王信任,甚至会影响到政儿的仕途。”

  陶胜这才有些回味过来,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又低头沉思良久,最后他沉声道:“我向你保证,此事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一人,包括你大嫂,我也绝不泄露。”

  “好吧!”陶利点点头道:“因为古槐府是未来的乔府,是给大乔居住的地方,大哥,你明白了吗?”

  “大乔!”

  陶胜惊讶万分,“你是说汉王和她.......”

  “大哥,我什么都没有说。”

  陶胜半响才从惊讶中恢复,对于长期和江东打交道的陶胜,他当然知道大乔小乔是天下绝世尤物,连曹操也对她们思之甚久,只是他没有想到,刘璟也看中了这对姐妹。

  不仅娶了小乔为妾,似乎还和大乔有什么关系,但陶利说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大乔可能会成为刘璟的别宅妇。

  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会影响到刘璟的名声,陶湛必然会愤怒,以陶湛的脾气,一旦和刘璟翻脸,恐怕她王妃之位难保,何况还有孙尚香和曹宪这两个极具威胁的女人,陶胜终于明白兄弟为什么要再三警告自己了。

  良久,陶胜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此事只能我们兄弟二人知晓,决不能再告诉第三人,包括政儿和你大嫂。”

  ..........

  次日一早,刘璟将关内官府方案递交给了平章台,他并没有恢复汉朝郡名,而是设立上郡、北地、安定和灵州四个经略区,并从各郡选派资历深厚的太守为经略使,成都府尹马良为上郡经略使,长沙郡太守苏飞为北地经略使,武陵郡太守伊籍为安定经略使,京兆太守陶政为灵州经略使。

  各经略使均高太守一级,并加封亭侯,任期为五年,五年后各视政绩调回朝廷委以重用,为了吸引各地汉民去关内开垦土地,汉国平章台给出了每丁授田两百亩,并免税赋十年的优惠。

  这个消息随着檄文传遍了天下,很多在流亡到中原和江东的关内人听到消息,激动万分,纷纷举家返回自己的家乡,老人们更是不顾年迈,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祖地。

  也就在这时,曹操特使陈群也抵达了长安城,这是在汉匈战役后,双方关系正处于破裂或许延续的微妙时刻,陈群的到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当然,名义上陈群是为刘曹联姻之事而来,刘璟之前送去了娉礼,那么六礼中的最后两步,请期以及亲迎就必须提到日程上来了。

  陈群由义阳侯刘度陪同前来,刘度是南郡太守刘贤之父,也是刘表的族弟,在刘璟统一荆州后,刘度便主动请缨,作为荆州一系的皇族代表长居邺都。

  这次刘璟和曹操联姻,曹操就特地请刘度为男方证婚人,也正好到了岁末,刘度想来长安看一看,他便和陈群一起同来长安,顺便商议迎娶曹宪的具体细节。

  陈群也知道刘度不参与汉国政务,一路之上,陈群便没有与他商讨军国政务,只是探讨学问,聊一聊刘曹联姻之事,一路倒也相处融洽。

  这天一早,使者队伍抵达了长安城,离城门还有数里,正好遇见数千匈奴战俘在夯筑官道,官道上尘土漫天,十分热闹,陈群奇怪地打量这些匈奴战俘,他发现周围监督的汉军士兵并不多,很多匈奴士兵完全有机会逃跑,但他们似乎干得很卖力,没有半点逃跑的意图,这令陈群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飞驰而至,为首之人正是鸿胪卿刘敏,刘敏在马上拱手笑道:“长文先生别来无恙!”

  陈群连忙笑着回礼道:“这次是特地联姻而来,两家要结亲了,可喜可贺啊!”

  刘敏又和刘度见了礼,对他们二人道:“两位一路辛苦,请随我去驿馆休息。”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刘度的脾气有点古怪,他早年和刘敏之父刘先的关系极好,在刘敏小时候他们便很熟悉,他感觉刘敏对自己有点怠慢,脸一沉,不高兴道:“我现在想去见汉王殿下,是否方便?”

  刘敏看出他满脸不高兴,便笑道:“世叔一定要现在去见汉王殿下,也可以,不过需要我先去禀报,如果两位不觉得一路劳累,就随我去未央宫。”

  陈群也笑呵呵道:“既然如此,就先去见汉王殿下。”

  “请两位跟我来!”

  刘敏吩咐手下带使者随从先去驿馆休息,他则调转马头,带着陈群和刘度二人沿着城墙向西而去。

  陈群又发现不少匈奴人在修筑护城河,也没有多少看守士兵,他再也忍不住,便催马上前笑问道:“刘使君,我一路上发现不少匈奴战俘在充当劳力,这当然很正常,不过似乎看守他们的士兵很少,汉军就不怕他们逃亡吗?”

  刘敏微微笑道:“陈先生有所不知,匈奴人为劳力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严密监视,他们大多在长安城内修筑城墙,另一类是放松类,也是大部分匈奴战俘,他们则在城外劳动,疏通水利河道,或者修筑官道之类,不用担心他们逃跑。”

  “为什么不用担心逃跑?”

  “因为他们家人在这里,而且他们发过誓言,愿意在三年后成为平民,只有少部分匈奴战俘家眷不在这里,又不肯发誓,所以就要严格看管。”

  “原来如此!”

  陈群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他心中有些担心起来,这一次他出使长安,还有一个附加任务,就是换回刘豹的一万余名并州匈奴,就不知刘璟肯不肯答应这个交换。

  众人不多时便来到未央宫,刘敏领他们二人进宫休息,他笑道:“两位请稍坐,我这就去禀报汉王殿下。”

  他行一礼,匆匆去了,刘度望着他走远,这才叹口气对陈群道:“好歹我也是汉王族叔,也算是汉国老资格皇族,怎么最后和先生一样,竟成了外国使者?”

  陈群笑着安慰他道:“应该是汉国还没有相应的礼制,刘使君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排阁老,请稍等片刻,相信他请示了汉王后,一定不会再怠慢阁老。”

  刘度叹息一声道:“但愿是这样吧!”

  不多时,刘敏匆匆回来,他向陈群行一礼道:“汉王殿下说,先生是曹公使者,需要择吉日接见,明日是吉日,先生先回驿馆休息,明天一早汉王会正式接见。”

  “那我呢?”刘度高声问道,脸上极为不满。

  刘敏微微一笑,“阁老是自己人,不用那么讲究礼仪,请阁老现在就随我去见汉王!”

  刘度这几年过得十分失落,倒不是因为他在邺都受到歧视、冷遇,恰恰相反,他在邺都极受皇族尊重,可以说是皇族的第一热门人物,因为他是汉国皇族的代表,人人都对他阿谀奉承,都希望他能在刘璟面前替自己说好话,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刘度的烦恼就在于此,他是个受尊重的皇族,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权力和地位,在汉国,除了他儿子刘贤出任南郡太守外,他便再无一点地位,更无任何权力,时间久了,邺都的皇族恐怕就会渐渐看穿他的有名无实,他就会从天上落到地上,他无法承受这种失落.

  这次西来长安,他就是希望能获得一些利益,至少刘璟能给他一种地位。

  刘度心中刚开始很愤懑,当到了刘璟的官房外,他这种愤懑便随之消失,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和不安。

  事实上,刘度并不糊涂,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多少事情,他从未给向汉王写过什么报告,甚至很多皇族想来长安觐见汉王,都被他极力阻拦,他唯恐这些皇族去了长安,他的中间作用便失去了。

  这时,一名从事出来,向他躬身施礼道:“汉王殿下请阁老进去!”

  刘度深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了官房,官房布置很简洁,宽大的房间里只有一橱一桌,汉王刘璟正坐在桌案挥笔疾书,批阅文牒。

  刘度慌忙上前跪下行礼,“微臣刘度拜见汉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叔免礼,请坐!”

  刘璟放下笔,笑容满脸请刘度坐下,刘度心中忐忑,在一旁软席上坐下,这时,一名从事进来上了茶了,刘璟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问道:“三叔去邺都,快四年了吧!”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四年了,想想时间过得确实快,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三叔在邺都感觉如何?我听贤兄说,三叔似乎过得很不错,颇受邺都皇族尊重。”

  刘度的脸胀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些都是他该写的报告,他却从未动过笔,刘璟看出了他的窘态,笑了笑道:“厚积薄发吧!三叔积累人脉,总是需要时间,不过我很想知道,刘琮和蔡夫人现在如何?”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10-5 08:33